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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袁崇焕和孙传庭一样,借口生病负气辞去辽东巡抚一职,回广东老家带孩子去了。

这时候的大明官员,只要觉得自己有气节的,有能耐的。

大体上稍微不如意,就免冠而去,去老家乡间做个逍遥自在的缙绅。

他们衣食无忧,不缺吃喝,本地官吏和士绅那是拿着他们当宝贝供着。

每一个人都是当地的名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一些普通官司,基本上一言而决。

这些人浑不拿本职工作,朝廷事务当回事,几同儿戏。

挂印而去的官员扪心自问,那些因你而中断的工程,那些骤然失去主心骨,乱成一团的下属和士兵,那些嗷嗷待哺的灾民。

你们只为了自己一时痛快,可曾有半点愧疚之心?

读书人还恬不知耻,对这种行为大加赞赏,谓之养望,可见家国情怀之淡薄。

因为他们知道,此等名士,士林传颂,早晚要被朝廷继续征召重用。

当皇帝的就是再厌烦,对于文人的臭脾气,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反观崔呈秀,阮大铖之流,刨去贪污腐败不说,单单守住官位,使命不要脸也要往上爬的拼搏精神,还是比那些仙风道骨的清流,要强上不少。

这是天启七年,也是天聪元年七月初二的事情。

距今也就是小半年的光景,袁崇焕拖家带口回广东的路程要用两个月,还没到家呢,天启帝就驾崩了。

明朝新皇继位,皇太极那边奇了怪了,也没过来折腾。

一时间,剑拔弩张,处处烽烟的辽西走廊,竟然东线无战事。

袁崇焕那点张屠户的心思,算是没实现了。

如今新皇登基,已经担心人走茶凉的袁崇焕在万里之外,大明的南边翘首以盼,生怕崇祯把他这个大忠臣给忘了。

好在崇祯没有忘性那么大,潜邸中就知道他袁崇焕的好大名,是个专门打建奴的好手,两任金国的大汗都被他揍过。

一位德高望重的朝中大佬,给了袁崇焕几句评语。

“不怕死”,“不爱钱”,“曾经与建奴打过,而去打了两次,还都取胜了。”

很朴实的话语,却高度概括了袁崇焕的性格和功绩。

这可是泼天的功绩,是真材实料打出来的。

朝堂中的衮衮诸公只要不想建奴打到京城脚下,一定会对皇帝念叨我袁某人的。

果然,袁崇焕回到广东的第十天。

袁家县城的府邸中,来了一群身着锦衣的不速之客。

岭南的冬天,要是一般时间,估计是温暖如春的,只不过现在是小冰河时期。

这处于亚热带的东莞,竟然下起了小雪。

雪后的荔枝树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没点精神。

袁崇焕身穿厚袄,踱步在院里欣赏这难得的南国雪景,其实也没有什么欣赏的。

小雪花落到地上,还没有来得及堆积,就开始融化了,整个大地就像是牛皮癣一样,左一块右一块的,露出了胶黏肮脏的泥巴,一踩一脚泥,让人看了倒胃口。

袁崇焕起了个大早,也就是看了这番光景。

他谓然一叹。

“这南国雪的,还是太小家子气,到底是赶不上北国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啊。”

“大人见惯了关外风雪,视此等风霜若无物啊。”

袁崇焕身旁站了一位魁梧大汉,刚才的奉承之言就是他说的。

大汉名叫谢尚政,是袁崇焕的同乡,武举出身。

自袁崇焕辽东发迹以来,同乡同窗好友投奔者络绎不绝,如过江之鲫。

而这其中能获得袁崇焕青睐的,那是寥寥无几,谢尚政就是其中一个。

袁崇焕看此人弓马娴熟,尤为使得一手家传好枪。

便把他招致麾下,先是一没品衔的亲兵护卫,接着很快从把总做起,一路高升。

袁崇焕离任之时,谢尚政已经是抚标营的游击将军了。

可是袁崇焕这边一离任,谢尚政也立刻脱下了军袍,打算一路护送袁崇焕回广东。

“公若不弃,某愿为公牵马坠蹬,入公府做一幕僚清客,护院打手也行。

某只愿一路护送公平安到家,以报公简拔某与微末的恩情。”

“如今你三十多岁,就已是朝廷游击将军,前途光明。

何必为了我舍弃这来之不易的官身?”

“某离了公,犹如水之浮萍,一无所依。

不若随公去,日日伴公左右,听公教诲,韬光养晦,修身养性。

顺便还能照看家中老小,以待来日。

公亦勿因一时挫折,失了锐气。

他日辽东用兵,能做擎天一柱者,唯公耳。”

袁崇焕深受感动,许谢尚政道。

“你与我,自此之后,互为腹心手足。

同生共死,祸福与共。”

……

袁崇焕摆手笑道。

“不要称呼大人,我已是白身,谢贤弟直呼我表字元素即可。”

“大人,礼不可废。

朝廷并没有废掉大人的官身,在属下看来,大人依旧是大人······”

面对谢尚政的恭维,袁崇焕微微一笑,表面上没有再坚持,心里面也很受用。

他虽然称呼谢尚政为贤弟,可那是他体恤下属重情义的表现。

谢尚政真要以贤弟自居,那可就会被袁崇焕笑眯眯捅死的。

身旁另外站着的两个幕僚徐敷奏和张斌良,一脸无语。

面对一个比他们还会说话,还会跪舔的武将同事,他们这两个文科幕僚,随时随地都会产生无力感。

袁崇焕此时的内心,十分想念他的辽西走廊,想念他的关宁铁骑,想念他的老部下,比如何可纲,赵率教和祖大寿。

甚至还有点想念,当初极度看不顺眼的两个丘八,满桂和毛文龙。

尤世威也算一个,只是没有前两个丘八武夫可恶。

四十三岁的袁崇焕,只是赋闲在家两个多月,就浑身难受不得劲。

确切的说,其中的两个月还是在回家的路上。

真正在家待的时间,也就是十天左右。

他是天生操劳的命,一天也闲不住,早就已经心焦如焚。

蜗居在这东莞一方小天地,袁崇焕天天心情都不好。

县城的宅院里,他是越住越憋气,下人们也是被主人家的臭脾气吓坏了,天天被吹胡子瞪眼训斥不说,还三天两头挨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