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了……”牙关一咬，顾启便往江面上游去。
但是仅仅只蹬了两下腿，突然轰隆一声巨响，一颗巨岩般大小的冰雹迎面砸来，溅起巨大浪花的同时也带来无比强劲的水压。
顾启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被压向了深水区。
胸中的那口气再也憋不住，嘴里吐出一长串的泡泡。
命悬一线，他倒是出奇的冷静。
先是判断了一下上方那块巨大冰雹离自己还有多远，然后一个鲤鱼翻身往侧后方游了出去。
这个动作刚刚完成，冰雹就擦着他的脚后跟落下，重重地撞击在江底淤泥上面，顾启的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沉渣泛起，遮蔽了所有的视线。
顾启只能凭感觉往水面上游去，当一缕光芒隐隐约约出现时，他用力瞪大了眼睛。
水面出现了，冰雹依旧密集，但是落水声却变得断断续续。
因为很多尸体沉入水中之后又重新浮起，它们形成了一道屏障，让那些还活着的人有了喘息的机会。
顾启赶紧往离他最近的几具尸体游去，希望借助它们之间的缝隙抽冷子换口气。
但是，就在他快要接近水面时，眼前忽然晃过一条黑影，闪电般地扑向几米开外的一个活人。
那个人也和顾启一样躲进了深水区，此刻也正想去水面换气。
黑影扑到他身上的瞬间，鲜血就冒了出来。
他的脖子被咬断了，而黑影则牢牢地抱住他的脑袋，大口大口吸吮血液。
顾启头皮发麻，全身僵硬。
他怔怔地看着黑影，直到头顶上方的那堆尸体缓缓飘走，光线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黑影也在此时猛然抬起了头。
这是一张诡异的人脸。
皮肤变成了黝黑的颜色，而且隐隐泛着一层鳞光。
面颊后侧长出了两个鲜红的鱼鳃，一张一合似乎正在呼吸。
嘴巴向前凸起，露出上下两排雪白锋利的牙齿。
它身上没有衣服，却有一层银色的鱼鳞。
两条腿合拢在一起形成了一条巨大的鱼尾巴，赫然就是人鱼的形态。
四目相对，人鱼的眼中亮起幽绿的光芒。
它咧了咧嘴，似乎在得意地笑，然后不等顾启反应过来，一个猛子扑了过来。
顾启本能地抬手挡在面前，与此同时心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我怎么感觉……好像认识它？”
咦？
一声疑问在耳边响起，却不是顾启发出来的。
他的目光穿过手指缝隙，落在人鱼身上。
它已经近在咫尺，却并没有张开血盆大口。
因为它的脸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恢复成了一张正常的人脸。
这是一个年约四十的女性，长相很普通，但是顾启却很熟悉。
“张老师？”如果不是水里不能说话，顾启就大声喊出来了。
眼前的这个女人正是他小时候的游泳教练张月霞。
当年的张月霞刚刚从市游泳队退役，年轻有活力，性格也非常开朗，所以留给了顾启很好的印象。
“你……”尽管隔了十五年，但是张月霞明显也认出了顾启。
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目光中闪过一连串的情绪反应。
有意外，有惊喜，有懊恼，更有……
慌张！
是的，她瞬间慌乱起来。
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又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顿时魂飞魄散。
就在这短短几秒钟内，她的身体也恢复了原样。
那条巨大的鱼尾消失不见，露出了两条洁白光滑的大腿。
她的身上不着寸缕，和顾启坦诚相见！
嗖！
张月霞手脚并用一起划水，如离弦之箭往水面上窜去。
顾启以为她要上去换气，心里忍不住喊道：“你倒是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再冒头啊，这么着急就不怕……”
念头到此，张月霞已经窜出了水面。
她像一条想要跳跃龙门的大鱼从水中高高跃起，然后两眼望着天空，缓缓张开双臂，口中默念：“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她想再次变成人鱼，但是她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因为这种能力是她刚刚渡江时突然获得的。
她认为既然是老天爷给的，那么或许还能再给一次。
不过老天爷的回答却是铺天盖地的冰雹，每个都比人头还要大。
张月霞从头到脚被砸得粉碎，然后像一块被鲜血染红的破抹布掉落水中，在顾启眼前缓缓沉入江底……
咕嘟！
顾启再也忍不住，猛喝了一口江水。
但同时喝进去的，还有一道金色的光芒。
这道金光来自张月霞体内。
就在他张嘴的一刹那，随着江水一起钻入他腹中。
不过顾启却没有察觉。
剧烈的濒死感让他忽略了所有的事情，他现在只想去水面换气。
但就在他准备找一具尸体当掩护时，忽然感觉左右两边的腮帮子后面同时裂开了一道缝隙，然后清新的空气便流入肺部，濒死感瞬间消失不见。
“卧槽……”顾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抬手往脸上摸去。
果然是两个鱼鳃！
它们一张一合，将水中的氧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体内。
“这样就行了，别再变了。”顾启感觉嘴巴隐隐有向前凸起的趋势，不禁慌张起来。
这个念头刚一冒起，嘴巴的变化戛然而止。
停顿了几秒钟，顾启低头打量身体。
两条腿还在，没有变成鱼尾巴。
又抬手摸了摸脸部，皮肤上面也没有出现鱼鳞。
“这么听话？”顾启感觉不可思议，同时又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他再次认认真真地摸了摸那两个鱼鳃，确定这是真实存在的，才长吐了一口气，不，一串泡泡。
“这下不用冒险上去换气了，但……”顾启的目光往江底看去，隐隐约约的还能看见张月霞的影子，
“为什么她的能力转移到我身上了？她是突然发生了变异还是服用了什么药物？为什么要吸别人的血液？是生存需要还是精神出现了问题？”
带着满脑袋的问号，顾启继续往对岸游去。
此时的冰雹终于不再那么密集了，但是气温却已经将至到冰点。
当顾启快要游到岸边时，江面上结起了冰，所幸他及时出水，才没被封死在冰下。
不过身上的水几乎在一秒内就变成了冰，头发也瞬间冻成了一个冰帽子。
顾启两手抱胸，哆哆嗦嗦地往岸上走，与此同时左右打量，发现此时此刻从江里出来的人只有他一个。
岸边公路上也停满了车辆，但是几乎看不见人影。
远处隐隐有哭声传来，顾启扭头望去，就见那边江堤上趴着一个女人，手指江面方向，悲恸万分。
顾启颤颤巍巍地转过头。
江面已经完全被冻住了，目力所及，横七竖八的全是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