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国良得知于立庭苏醒,便带着张韶华一块来医院探望。
他前面之所以没来医院,倒不是他不顾友情,冷漠无情,而是他认为,当时的于立庭人还昏迷着,即使自己来了,也不过就是来探望,对于于立庭来言,又没有实质上的意义。
更重要的是,寿国良的太婆,因病住院时,虽说有众多亲戚到场,其中也不乏轮番请求医生救人的,也有些脸上装着难过,实则心里想的却是这人早死早散场的。
最后,寿国良还忆起,太婆弥留之际时,嘴里所念叨的话:“要走的终是留不住,能留下的,赶也赶不走……”
这两句话,如同咒语一般,一直盘旋在寿国良的心头,亦成了他的执念,以至于令他在生老病死的方面,显得就有些冷漠。
但其实,他只是觉得这人,若真到了那个阶段,撒手而去总好过苟延残喘,起码不会在油尽灯枯时,还要饱受这最后的人情冷暖。
当寿国良和张韶华刚走到病房外的走廊,就看到林墨涵坐在靠病房门边的椅子上。
寿国良刚想说什么时,却见高曼妮提着汤水和营养品匆匆而来。
她一边向寿国良和张韶涵招呼,一边便要去开病房的门把。
不料,却被好事的林墨涵拦阻道:“诶,曼妮姐,你不能去,阿姨在里面,她正在跟言哥说话呢……”
高曼妮一看林墨涵此举,脑海里不由得闪过于薇薇的嘴脸。她当即怒从心起,不客气的就要推开林墨涵,寿国良和张韶华见状忙上前去劝阻。
病房里,只见曹雅娟从包里拿出一张女孩的照片,递给儿子道:“你看一下,满意的话,就……”
于立庭顺手接过来瞄了一眼后,复又还给母亲,不解道:“这谁呀,你给我看这个干嘛……”
但听曹雅娟淡淡的回了他一句道:“这是我给你在映月沟,相看好定的未婚妻……”
于立庭先是一愣,继而不依的大嚷起来:“什么未婚妻?!我哪来的未婚妻?!”
在门外的众人,一听“未婚妻”三字,都不由得惊讶不已。
高曼妮更是又急又气,当即就想要冲进病房去。
林墨涵忙拉住道:“曼妮姐,你别急嘛,先听听看言哥他怎么说啊……”
这头话音刚落,就听那头反应过来的于立庭恼火的对母亲吼道:“我让您给我定亲了吗?您什么时候,才能在乎一下我的感受?曹雅娟!从小到大,我的心、我的身,都让你给控制了,怎么,您现在的胃口更大了,是不是?居然还想控制我的人生!?”
说话间,只见高曼妮忍无可忍的推门而入,朗声道:“这人都是有意识,有思想的,不是什么啊猫啊狗的,任凭你摆弄拿捏!更何况,如今都是什么年代了?盲婚哑嫁这种老旧一辈的陋习,怎么可以强行加注到咱们新一代的人身上?难不成,你们老一辈走过路,不管对与不对,就非得要咱们这新一代人,照着走一遍,才甘心吗?”
她这番言论,本是泛指,却无意间刺中了曹雅娟隐秘的内心。
只见她嚯的站起身来,面带威怒的喝斥高曼妮:“我在跟我儿子说话,你是谁,那有你插嘴的份……”
话音未落,于立庭已然横身挡在母亲面前,双臂张开,将高曼妮护在身后,维护道:“曼妮她是我的女朋友,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还会结婚的。妈,就算是得不到您的祝福,这个婚,我也还是要结!”
这时候,林墨涵忙跑进来所谓的“劝架”。
她先是假作善意的“提醒”高曼妮道:“曼妮姐啊!言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劝着点也就算了,怎么还……”
但听高曼妮冷笑着,回怼过去:“林墨涵,刚才还说你是外人,有些事不好说、不好管。怎么?现在又跑来病房干什么?”
转而,她看了看曹雅娟,接道:“是不是收了人家的好处,帮着说话啊?”
林墨涵还想辩驳什么,却又遭高曼妮一顿怼:“你如此热心,又是想讨好谁啊?我劝你,还是别费劲了,某人可不一定会领情。”
林墨涵急道:“曼妮姐,我哪有讨好谁?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但听高曼妮酸溜溜的来了一句:“不是讨好,那就是示好咯……言哥、言哥,叫得还真亲近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人家的小情人呢……”
闻言,于立庭:???
林墨涵还想继续解释,却听高曼妮甩了句洋文:“Shut up!”
旋即,她揭露道:“林墨涵!当初,你刚到学校时,我还觉得你人很不错,没想到,你这么会耍两面三刀。我本来对你们这种人是没什么概念的。呵,自从领教过那位于小姐后,才让我的脑中,有了对你们这种人的轮廓。”
此言一出,令本就恼火的曹雅娟更加火冒三丈。
只听她冷讽:“高小姐不愧是受过西方教育的,怎么?你还知道成语里的指桑骂槐呢?真是难得……”
高曼妮不以为意,笑了笑继续说道:“你无非就是想说,我高曼妮的家教有问题吗?您不用这么绕来绕去的,直接说就行……”
曹雅娟着实想赏高曼妮一个耳光,奈何于立庭护得紧,她遂反手打了儿子一记耳光。
见状,高曼妮忙维护起于立庭,斥责曹雅娟道:“我还真是没见过,这天底下居然有你这样的母亲!你当梓言是什么?你的附属品吗?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于立庭虽觉得高曼妮的话似是重了,但眼下的他正怒火攻心,也顾不上会对母亲造成什么言语上的伤害。
只见他,眼眸闪着坚定绝决的厉芒,对着母亲道:“稍后,我会跟曼妮在上海举办婚礼,然后,在完成学业毕业后,我们就……就自力更生,不会拖累麻烦,两边的家人的。”
这时,林墨涵不失时机的,又来插上一嘴道:“言哥,你可想好了,你一旦走出那一步,可就回不了头了。还有,这代价未免太大了吧,还得搭进去两家人,万一,闹僵了……”
还不等她未说完,就听高曼妮和于立庭齐声说了句:“Shut up!”
跟着,则是曹雅娟的斥问,跟不可置信:“于立庭,你为了这个女人,连家,连你妈我,都不要了?这个家,就让你这么讨厌吗?以至于你想逃离它?”
于立庭摆了摆手,说道:“妈,多说无益,如果您还在乎我这个儿子,就请您成全我跟曼妮吧。至于这个家,您就让我对它保留住,最后的一丝念想吧……”
他说着,牵起高曼妮的手,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病房。
看着儿子决绝而去的背影,曹雅娟怔怔的,似是有所感触,不由得身子一颤,跌坐在了椅子上。
见状,林墨涵忙上前宽慰:“阿姨,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体,言哥他只是一时意气,曼妮姐她就是这个性子……”说着,便要替她拍背顺气。
曹雅娟却是摆了摆手,继而低头以手抚额。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护士,领着主治医生走了进来。
只见护士边走,边向医生告状:“李大夫,就是他们在大声喧哗,闹得其他的病人,都不能好好休息了。”
那李姓大夫,抬手示意下护士不用说,他已知道:“我在103病房就听到了……”
一听到“李大夫”三个字,只见跌坐在椅子上的曹雅娟,猛的抬起头看去。
恰巧那李姓大夫,也在这时对望过去,二人目光对视之际,伴随诧异的同时,亦带着几分尴尬。
随即,曹雅娟的眼眸中,恨意渐生,而那位李姓大夫,则是目露愧疚之色。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对视着,良久良久。
看得寿国良和张韶华好不奇怪,林墨涵却是从中看出了什么,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奸诈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