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掌柜的将牛肉和茴香豆送上，这菜就算是齐了。
曹流正准备动筷子，却发现掌柜的去而复返，手里又多了一本泛黄的纸卷。
“掌柜的，你这是？”
掌柜微笑一下，径直将这纸卷放在桌上，自己也坐下，笑着道：“二位大人不急，可愿意听小的说几句。作为回报，今日酒钱小的来请。”
此话一出，曹流与白峰彼此对视，疑惑这掌柜的搞哪出。
最终还是曹流点头，示意掌柜的说下去。
掌柜的感激还礼，徐徐开口：“小的本名徐拙，生来就被父母遗弃，幼时幸得老掌柜收养，并且赐下姓名。幼时恩养难以回报，于是小的一辈子守着这间铺子，顺便替老掌柜养老送终”。
“蹉跎大半辈子，既没娶妻，也没生子。”
听到这话，曹流眉头一挑。
这掌柜的面相显老，鬓发有些变白，说客气点也年过五十了。
若他所说为真，这辈子想来就是孤老到底。
掌柜的说到这里，总算是道明了来意。
他将那纸卷推到二人近前，苦笑道：“不瞒二位大人，小的自知时日无多，当日在赵家的遗土上，侥幸找到这一本赵家祖传的锤法，想来是因缘际会，上天不想叫这锤法断了传承。
两位大人应当是黑虎帮的好汉，也是你们赶走了斧头帮的贼子。不如将这纸卷带走，也算是替老赵家留个念想。”
面对掌柜突如其来的请求，曹流二人有些始料未及。
不过很快，他们就做出决定。
——收下。
很简单。
赵家血脉已经断绝，他们昔日留下的锤法将成绝响，也就没有什么门户之见。
掌柜的不习武，加之膝下无子，百年以后没准这纸卷就一起被带进了棺材。
曹流想到自己逐渐变态的身躯。
将来如果真的达到超过正常人的范畴，就得考虑自己打造护具了。
老赵家的手艺是几代人的积累，放在兴业城算是顶尖的。
肯定比他自己摸索来要靠谱。
曹流点了点头，一口应下：“既然掌柜信得过我，曹流定然不负所托。”
“好，好好！”
掌柜变得有些激动，忽然跑到门外，对着赵家故地深深行礼。
他口中低语：“赵老哥，我今天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很快，掌柜托曹流二人暂代照看铺子，自己要到庙里去上一炷香。
他们自无不可。
等掌柜离开。
白峰这才打开了话匣子：“曹哥，这回你可是捡到宝了。老赵家的手艺不传给外人，曾有人重金许之，还被赵老汉骂得狗血淋头。”
“因缘际会罢了。没有我们，掌柜的也会找人送出去。大不了以后多杀点斧头帮的人，就当是告慰赵家的亡魂。”
曹流说着又喝了半杯酒：“不说这个，早先让你打听城外的战况，可有结果了？”
白峰点头：“此次帮主亲自带着黑虎旗出马，配合各位元罡强者，以有心算无心，成功抢来‘凝罡玉丹’。其中以蛇堂出动的高手最多，死伤不少。”
“据说这里面就包括蛇堂主亲子，蛇堂的首席教头赛三刀也死在了拼杀中。本来，不出意外的话，这枚抢来的凝罡玉丹合该落到赛教头的手里。”
曹流一听，顿时面露愕然。
这好不容易得到元罡机缘了，结果人在这个嗓子眼上战死了。
言情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吧！
白峰没有停下，自顾自道：“因为这事，许多人将嫌疑指向龙堂主。在战前，是龙堂主提议将各堂的首席教头带上。如今蛇堂主丧子，龙蛇两堂的关系日益紧张。”
“所以，凝罡玉丹最终落到谁的手里？”
曹流有些好奇。
毕竟大战的罪魁祸首就是这枚凝罡玉丹，因它死去的人不计其数，说是用鲜血炼的也不为过，其最终流向很难不让人关心。
不过提及其归属，白峰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显得欲言又止。
“帮主将其赐给了龙堂主。”
曹流听完，一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龙堂主？”
今天之前，他始终觉得黑虎帮的高层是带脑子的。
按照正常的思路，蛇堂主丧子，蛇堂死伤惨重。
作为帮主的一方，不论是为了洗脱嫌疑，还是为了安抚人心，最好的选择都是将凝罡玉丹按照约定赐给蛇堂。
这样不仅能收买一波人心，还能在蛇堂主心里扎下一根刺，培养出一个与他同营不同心的蛇堂大佬，免得蛇堂一家独大。
当然，帮主一脉还可以自己留着。
这么做虽然不地道，但有武力震慑，倒也无可厚非。
可将凝罡玉丹赐给龙堂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曹流知道上位者都喜欢用制衡之法，巴不得底下人打起来。
这招他也熟悉，并且用得舒服。
如今自己手下人分别以白峰和鼠盗三为首，泾渭分明形成两派，避免了任何一家坐大。
可黑虎帮主这一手落子已经不属于制衡了，这完全是拉偏架。
一个不好，是要离心离德的。
曹流这时猛然想起，印象里的蛇堂主最终确实发动了叛乱。
原本他不清楚缘由。
结合今日之事，突然有点能够理解了。
是这黑虎帮主自己走了一步臭棋！
“你是否打听到，张帮主何以做出如此决定。”
白峰顿时摇头，脸色苦涩到快要哭出来：“曹哥，我哪有这个本事，估计蛇堂的一帮人也被蒙在鼓里。”
“按我的推测，龙堂主应当是奉上了可以让帮主满意的筹码。”
白峰抛出自己的想法，引得曹流直翻白眼。
这不是典型的废话文学么。
他难道不知道，黑虎帮主收了好处？
问题是收了什么天大的好处，大到甚至足以让张家承担黑虎帮分崩离析的风险。
一时间，他因为境界突破而生出的好心情，顷刻荡然无存。
明知这蛇堂有一天会造反。
届时，恐怕他们这底层的小虾米，又得为了其中一方的利益而奔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曹流眼下已经有了自保之力。
以他的实力哪怕离开黑虎帮，也能过的很舒坦，不会再像原来一样束手束脚。
但目前的日子曹流还算满意。
特别是切身体会过“青毫藤叶”的妙用，又让曹流有点食髓知味了。
如果加入其它势力，自己未必有机会再得到这种好东西。
毕竟，对一个外姓人来说，像黑虎帮这种帮派势力才是最有前途的。
真要加入孙家，丁家，又或是城主府的苏家。
他们本家族人所具备的深厚底蕴，就能让他们可以做到重视血脉胜过重视实力。
一个外姓人再怎么努力，最多也就是成为大只一点的狗罢了，想要当家做主，完全没可能。
至于“青毫藤叶”这类涉及核心的珍贵宝物，更是想都不要想。
黑虎帮自有黑虎帮的好。
作为统治家族的张家，他们虽然始终把持着帮主之位，但仅仅凭借自身，还无法稳住黑虎帮的地位，不得不借助外姓人。
有鉴于此，不到万不得已，曹流不想改换门庭。
至于帮派高层们狗咬狗一地鸡毛，曹流也看清楚了。
既然不走，那就置身事外。
谁来打扰他，他就打谁，一拳两千公斤的那种！
……
等到掌柜的回来，他们正好吃饱喝足，起身离开。
这时，掌柜的突然又追了出来。
他喊住二人：“好汉，好汉且慢！”
曹流闻言投来疑惑脸，与白峰交换了一个眼神。
难道这人反悔了？
他只得自认倒霉，正打算伸手掏银子，突然发现掌柜的手里还有另一本纸卷，好像与先前的锤法是一套。
掌柜的好不容易喊住他们，喘了口粗气，解释道：“好汉，这里还有下半卷，刚才忘记给了。你们是值得托付的人，请带上。”
“多谢了。”曹流拱手接过，又目送着掌柜瘦小的身影远去。
白峰小声嘀咕：“这小老儿精明，竟然还知道留一手。”
曹流赞同点头。
要是自己方才与白峰受托管时，顺手牵羊做点坏事，又或者提早撂挑子跑路，估摸着这下半卷就得不到了。
“值得托付的人么……有点意思。”
似是品出这话藏着的意思，曹流的心情突然变好不少。
人都喜欢听好话。
他，尤其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