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白毅悠悠醒来。
映入他眼帘的是寝宫里暗淡的环境，显然此刻已经是夜晚了。
白毅从御榻之上坐了起来，揉着还在刺痛的头，陷入了思考。
与此同时，随着皇帝陛下醒来，寝宫之内突然就忙碌了起来。
宫女们奔走相告，急忙前往侧殿禀告皇后娘娘。
皇后独孤柔正在侧殿祈福，为皇帝陛下安危向列祖列宗祷告。
听闻陛下醒来了，皇后独孤柔匆忙赶到寝殿，守在皇帝身边。
独孤柔眼睛红肿，泪痕犹在，绝世容颜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显然，今日对独孤柔来说是痛苦且煎熬的一天。
“陛下，您在早朝突然昏厥了！
御医们倾尽全力，都不能让您尽快醒来，真是吓死臣妾了！
承蒙大虞列祖列宗保佑，您终于醒来了，臣妾终于安心了！”
皇帝白毅抚摸着皇后独孤柔的脸颊，烦躁的心情逐渐平静。
白毅目光变得柔和了起来，缓缓说道：“独孤，朕让你担心了！”
白毅与独孤柔是青梅竹马，成婚之后，感情一直很好。
这些年来，独孤柔陪在白毅的身边，经历了风风雨雨。
她见证了白毅从太子如履薄冰到历经磨难成为大虞王朝皇帝。
两人心有灵犀，根本不用多说什么，都能明白对方的心中所想。
就这样，白毅静静抱着独孤柔，相顾无言。
此时此刻，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了。
然而，世事无常，树欲静而风不止，该来的危机终究会来！
寝殿之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有人匆忙赶来，觐见皇帝。
纵观朝野，可以不禀报就能够进入皇帝寝宫的大臣只有一个人。
此人就是散骑常侍方无涯！
他是皇帝白毅的伴读书童，是皇帝最信任的内臣，有内相之称。
门阀世家掌控了朝廷之后，皇帝白毅在打造内朝，想摆脱束缚。
皇帝白毅扶植起了方无涯，分割外朝丞相的职权，在加强皇权。
不仅如此，内朝的尚书台分割了事权，有取代外朝九卿的趋势。
因此，皇帝与丞相有不可调和的矛盾，门阀世家感觉到了威胁。
这也是门阀世家屡次兴风作浪的根本原因。
散骑常侍方无涯匆匆赶来，向皇帝白毅禀报：
“启禀陛下！
丞相李仲甫率领百官请求觐见陛下，此刻就等候在宫门之外！”
皇帝白毅神情变得冰冷，怒道：
“哼，好一个李仲甫啊，他的眼线遍布皇宫，消息真是够灵通！
朕刚醒不久，李仲甫就敢胁迫百官公卿前来逼宫，太狂妄了！
一直以来，朕念他是先帝的重臣，素来敬重于他，恩宠有加。
到头来呢，李仲甫从来没有把朕放在眼里，如今愈发猖狂了。
朕登基以来，多次对门阀世家妥协，却换来今日之祸！
睢阳陷落，就是门阀世家一手操纵的阴谋，目的是截断赋税。
以李家为首门阀开始公开要价了，用睢阳城与朕谈判，够狠！
这次，朕绝不退让，要与门阀世家斗争到底，拼死扞卫皇权！”
皇后独孤柔保持着冷静克制，当即劝谏道：
“陛下，切勿冲动！
李仲甫既然敢来，就代表门阀世家已经做好战争的准备了。
如今，天下纷扰，战事四起，各地叛乱牵制了官军的力量。
陛下若是此时再与门阀世家开战，那么大虞王朝就危险了！”
闻言，皇帝白毅默然良久，最终压制住了怒火。
自从登基以来，皇帝白毅受够了妥协退让。
他心中不断积攒着汹涌的怒火，无处发泄，迟早要爆发的。
今日，如果不是皇后在此，皇帝白毅就要彻底与门阀开战。
冷静下来之后，白毅心中感慨万千。
当初，他作为太子之时，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望而生畏。
如今，他终于成了皇帝，却越来越屈辱，不断累积愤怒。
白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愤怒会把他彻底吞没。
皇后独孤柔接着说道：
“陛下，依臣妾所见，无论如何，陛下还是要召见李仲甫！
今夜，是陛下与门阀世家最后一次的斡旋时机！
陛下，您听听李仲甫代表门阀的诉求，再做最终的决断！”
皇帝白毅默然许久，最终长叹一声：
“独孤，你说的有理，就依你所言，朕会一会李仲甫吧！
方无涯，传朕旨意，召李仲甫等人入宫，在御书房议事。”
……
夜晚，皇帝的御书房。
丞相李仲甫率领众多官员觐见皇帝，现场气氛不同于往日。
此时此刻，众人仿佛换了一副面孔，再没有对皇帝的敬畏。
李仲甫傲然挺立，不行臣礼，直视皇帝白毅，朗声说道：
“老夫不想啰嗦废话，那就直说了！
白毅，你退位做太上皇，幽居深宫，把皇位传给太子白弘。
如此，睢阳城就能重回官军手里，保证大虞东南财税进京。”
闻言，皇帝白毅突然笑了。
“李仲甫，朕总算明白了，门阀世家想换一个听话的皇帝！
朕想做一代雄主，加强皇权，与门阀世家的利益相背离。
因此，就算朕做出再多的妥协，也无法换取门阀的支持。
人苦不知足啊！
门阀世家已经完全掌控了朝廷的相权，左右了官员任命。
事到如今，朝廷百官大多数来自沧南，即使如此还不够？
朕在位一日，尔等就寝食不安！
太子白弘年仅十岁，门阀想完全控制住他，分割皇权！
门阀的打算可笑至极！
若朕退位让权，这大虞江山用不了多久，就该改姓了！
朕就算做了太上皇就能幸免吗？肯定不能！
恐怕，朕最终的结局还是难逃一死！
只不过多活几年，最后死的体面些！”
李仲甫浑浊的老眼突然变得锐利了起来，厉声说道：
“白毅，做太上皇算是你最体面的结局了，别不识好歹！
太子白弘登基为帝，至少江山还是你白家的，不是吗？
你若是拒绝了，休怪我们不客气了，要颠覆你家江山！
毕竟，独孤渊已经死了！
白毅，你还有什么力量，能够扭转乾坤呢？哈哈哈！”
闻言，皇帝白毅面色不变，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他万万没想到，李仲甫居然知道独孤渊已死，怎么可能？
不过，白毅自幼聪慧，他立刻意识到这是李仲甫在欺诈。
白毅始终保持面无表情，没在群臣的面前露出丝毫破绽。
李仲甫看着皇帝白毅泰然自若，内心不禁生出一丝疑虑。
不过，李仲甫是有足够底气的。
独孤渊此刻就算还没真正死去，也必然没有办法出手了。
况且，门阀世家做好了战争的准备，有力量颠覆旧秩序。
话说，李仲甫之所以要来逼宫，就是要诛心白毅，践踏皇权！
在李仲甫的眼里，白毅已经是冢中枯骨，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站在改变历史的紧要关头，李仲甫苍老的心也变得澎湃起来。
废立皇帝，是历史上所有权臣梦寐以求的大业！
李仲甫权倾朝野， 早已在皇宫之内布置了他的眼线时刻盯着。
此刻，李仲甫足够有自信，认为皇帝白毅最终会选择退位交权。
然而，事与愿违！
皇帝白毅接下来的话语出人意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彻底懵了！
“朕，是大虞皇帝，承接天命，怎会屈服于尔等乱臣贼子！
朕的御林军何在，为朕诛灭此等反贼，肃清朝纲！”
随着皇帝白毅发出命令，早已埋伏在御书房周围的御林军现身。
御林将军韩道济拔出宝刀，率领甲士把李仲甫等人团团围住了。
在场的百官公卿都懵了，他们没想到皇帝白毅还真要拼死一搏！
皇帝白毅眼光充满肃杀，沉声说道：
“李仲甫，你狂妄到了敢于自投罗网，闯入朕的皇宫大内。
你真的以为朕软弱可欺负，无论如何都不敢诛杀你？
韩道济，御林军全力出手，把李仲甫等人就地斩杀！”
然而，现场突然陷入沉寂。
韩道济并没有听命于皇帝，丝毫没有出手斩杀逆臣的意思。
不仅如此，进入御书房的这一支御林军全都没有任何行动。
韩道济看着皇帝，嘴角勾起冷笑。
“陛下，承蒙您的厚爱，最后时刻依然把如此重任托付于臣。
臣是您的心腹将领不假，奈何臣还是门阀李氏培养的暗子。
陛下待我不薄，奈何大势已去，臣只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闻言，皇帝白毅跌倒在御座之上，满眼都是绝望。
李仲甫得意万分，一切尽在掌控，不禁朗声大笑：
“白毅，你低估了老夫的谋划！
我不拿下禁军又怎敢入宫呢？
如果没有万全的准备，老夫绝对不会铤而走险的。
我已经说过，你退位让贤，安心做太上皇，是最体面的结局！
白毅啊，白毅，你从小就倔强，当了皇帝仍然是冥顽不灵啊！
怎样，老夫最后再问你一句话，白毅，你是否肯退位让贤呢？”
事已至此，皇帝白毅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倚仗，看来唯有退位。
皇帝白毅低下了头，面容隐没在烛光阴影中，保持默然不语。
过了许久，皇帝白毅仍然没有开口说话，显然是不打算退位。
终于，李仲甫彻底失去了耐心，大声说道：
“算了，白毅，既然你不想体面，那么老夫就帮你体面吧！”
李仲甫打了一个响指。
隐藏在大臣中的高手纷纷现身，都是门阀世家培养出的暗子。
他们扯掉官服，显露强者气息，其中竟然有十二位五品高手！
由此可见，李仲甫对这次政变下了血本，想要一举灭掉皇帝。
李仲甫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胜利就在眼前了。
他相信，就算独孤渊没有死，面对如此形势，也无济于事的。
残血独孤渊是无法扭转乾坤的，无论如何也救不了白毅了！
看到大局已定，现场所有谋逆之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李仲甫扫视全场。
他把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此刻人人都唯他马首是瞻。
最后，李仲甫看着缩在阴影里的皇帝，面有不屑地说道：
“白毅，结局是你自己选的，老夫这就送你上路，动手！”
就在此刻，皇帝白毅终于抬起了头，驱散了周身的阴影。
淡淡的雾气飘散，一切仿佛如梦幻泡影。
当皇帝再次露脸的时候，所有谋逆之人全部都大惊失色。
因为这张脸根本不是皇帝白毅的，而是散骑常侍方无涯！
现场，突然变得安静了。
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恐惧蔓延着，纷纷袭上众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