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火光在第七层燃起来，玛格丽特躺在祝微烟怀里晕倒，脸色虚弱得像一张纸。
许然很希望她是睡着了，而不是重伤。
“最晚还有多长时间到？”
许然问祝微烟。
“五十七分。”祝微烟冷静地回答，“才过了三分钟，许然。”
原来才过了三分钟。
“嗯。”
许然答应一声，慢慢冷静下来。
“她不该上去的。”许然看着玛格丽特说，她瘦瘦的身体仰倒着，像一尊蜡像，下一秒就要烧起来，“那尊雕像……那么凶狠。”
“不，她必须上去。”
卫之琢抛出右手“斩霜”，短刀轻松切断地面，插入钢筋混凝土里。
“她必须上去。”卫之琢坚持说，“如果那一秒，玛格丽特没有迎上去，‘欺天’大概率就破了。”
许然没有再说话，他很想找出什么理由来证明，玛格丽特确实可以不上去，只要一个理由，但在心底他其实明白，作为真正的“剑仙”，卫之琢远比自己有发言权。
这是许然第一次意识到，他们在打一场战争。
战争里，从来只有“应不应该上”，而没有“可不可以不上”。
祝微烟单手把那尊小小的雕像向上抛，雕像抛起又落下，最后重新回到祝微烟手中，她似乎毫不担心雕像重新活过来。
“大型的雕像被杀死，于是变成了这个小的。”
祝微烟一边抛，一边和许然卫之琢谈论这个问题。
“看起来是这样。”
“那……弥洛彻学院那尊雕像，是谁杀死的？”
祝微烟的眼睛在火光中闪闪发亮，小小的火苗从眼轮中生出来，激动的、热切的火苗。
许然愣住了。
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直到祝微烟此刻点出来。
“为什么卫之琢会被空间吸进去，而我，必须要靠玛格丽特打开空间通道才能进去？”祝微烟看着卫之琢，又问。
这显然是个好问题，好到没有人能回答上来。
几人沉默着，空气寂静，直到卡文迪许的电话打来。
“准备一下，她要到了。”
“噔噔噔”的声音由远及近，从消防通道中传来，一个染七彩爆炸头的女生摸索着走上来，眼上蒙了一圈布，背着大书包，很像赛博朋克版的忍者神龟。
“伤者是在这里吗？”
她把脸朝向窗外，很高兴地问。
许然忍不住咳嗽一声，给她指路。
忍者神龟循声转过头来。
“抱歉抱歉，”她看起来有点尴尬，“第一次被病人要求蒙着眼治疗，不是很习惯。”
她慢慢朝许然的方向摸索过来，沿途踢飞了好几根光棒，光棒在地上乱滚，相互碰撞。
“你们这里还挺乱的。”
忍者神龟走的愈发谨慎，一步一探，直到卫之琢伸出手架住胳膊，把她引过来。
祝微烟把玛格丽特一只手递给忍者神龟——没戴铜戒的那只。
“伤者的手，嗯？”女孩自顾自说，仔细摸着玛格丽特的手，像是在给玛格丽特测手相。
“五分钟。”
她忽然开口说，“伤比较严重，五分钟才能治好。接下来，请不要打扰我。”
她握住玛格丽特的手，一层柔绿色的光从身上发出，涌向玛格丽特。
许然一眼看出了这项灵式：
复苏之雨，六十三名。
这是他知道的最高排名治愈系灵式。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女孩果然没有说话，她神情专注而严肃，控制柔绿色的光雨绕玛格丽特一圈又一圈。
“好了。”
柔绿色的光芒黯淡下去，女孩最终松开了玛格丽特的手，忍者神龟从椅子上起身，对她自认为的其他人方向——其实是空气，说：“几分钟后，她就能苏醒了，我已经把她的身体调节至巅峰状态。”
许然默不作声。
“不用谢。”
女孩像是回礼那样，自顾自答复她想象中的“谢谢医生”，很淑女地微微欠身，之后跨步准备离开。
“哎呦。”
她忽然手忙脚乱碰到了一旁的椅子，趔趄了一下，身体一晃，眼罩随身体晃动颤抖着，即将下滑。
一只手托住她的腰部，稳住身体，另一只手把眼罩上拉，再次遮住了眼睛。
“不好意思。”
女孩抱歉地笑笑，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慢慢走了回去，从消防通道下楼。
“她在试探我们？”
等到女孩完全走后，许然才轻声说。
“不好说。”祝微烟笑笑，“可能出于好奇，想看看我们是谁，为什么要搞这么神秘；当然，也有可能纯是天然呆。”
在她们说话间，玛格丽特已经醒了过来，她慢慢睁开眼睛，逐渐剥离茫然。
“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玛格丽特问。
“你出空间后一个小时。除了给你疗伤，什么也没有发生。”
“疗伤？谁？”
玛格丽特看向四周。
“人走了，星云会的。放心，她全程蒙着眼睛。”
玛格丽特这才放下心。
许然通讯器忽然响了起来。
是李君影。
许然把通讯器调到“免提”状态，清晰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
“几件事。”
李君影说话言简意赅——这往往意味着有大事发生了。
“第一件，等玛格丽特完全恢复之后，你们回到空间里，再次查看一下。星云会的治愈系超凡者已经到了吧？”
“我没事了。”玛格丽特回答。
“那就好。”李君影回应，“那我要说第二件事了。”
“在一个小时前，欧洲不同地方，几名居民忽然在同一时刻心率衰竭而死。有的是街头流浪汉，有的是黑帮小头目，总之，都是些混混。具体时间，差不多就是你们进入空间之后几分钟。”
那个时间点，正是许然几人和石像打斗的时间点。
“这些人，都是突然在街头暴毙的，所以很快被人发现了，在家中死亡的，可能更多。”李君影补充道，“我怀疑，是石像借助‘寄生’吸干了他们的体力，支撑自己的身体进化。”
许然点点头，他觉得很有可能。
“还有一件事，盖铭轩告诉我的。”李君影忽然笑了一下，“在非洲一片热带雨林区域，一伙邪神信徒忽然莫名其妙发了疯，半夜朝度假村发起进攻，想要屠杀平民，疑似是寄生与兽欲之神的信徒。”
他又笑了一下。
许然不明白，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
“抱歉，我失态了。”李君影清清嗓子。
“附近有弥洛彻分部吗？”
许然问。
“没有。”
李君影爽快回答。
“那……弥洛彻学院做出什么反应了？”卫之琢问，“派了几名超凡者前去救援？”
“一个也没有。”
什么？
许然皱眉：“盖铭轩要我们去？可时间未必来得及吧？”
这次，弥洛彻学院反应怎么这么慢？
难道没有新的执行处处长顶替李君影，所以没人做决策？
“我们要去，但不是现在，我们负责收尾。”李君影说，语气轻快。
“那谁处理邪神信徒？就这么任由他们屠杀平民？”
“谁说任由他们屠杀平民了？”李君影的语气有抑制不住的古怪，“度假村里根本没多少平民。”
“你那个舍友，叫大卫·朱丽叶的……”
“大卫·朱利安。”许然纠正他，心底浮起淡淡的悲伤。
大卫现在应该不认识自己了。
“嗯，大卫·朱利安，他不是神秘事务研究所的社长嘛。”李君影一字不停接着说，“他带着剩下四名社员，什么茉伊拉、云之间，反正就是屈指可数那几个人，这几天去了热带雨林，说是要进行度假团建，彰显老牌社团的底蕴。”
“而团建的度假村，正是邪神信徒进攻的度假村。具体来说，现在是旅游淡季，度假村里，只有几名老板和他们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