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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为赤橙黄绿青帽小矮人的死亡感到哀悼,现在赶赴战场的,是蓝帽小矮人。

“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蓝帽小矮人笑嘻嘻地对许然说。

许然真心有点怀疑,他们七个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每个小矮人的表情都是这样,因为先是对上一位小矮人的死亡熟视无睹,接着嬉皮笑脸地开始游戏,最后死不瞑目。

你们的兄弟情义呢?

听到小矮人的话,许然略微点了点头。

“这个可真聪明。你长这么矮,藏起来还真不好找。”

他对小矮人说。

“闭嘴。”蓝帽小矮人对许然的夸奖恼羞成怒,瞬间变了脸色,“听好了,下面是游戏规则。”

小矮人忽然规规矩矩地在原地站好,后背挺直,片刻之后,一道相同的身影从他体内分出,走向一旁,站好,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最后,十个一模一样的蓝帽小矮人整整齐齐站成一排。

“我们是同一个人奥。”十张嘴同时开合,气口嗓门分毫不差,像是在拿着十倍扩音喇叭说话。

说完这句话后,靠右的九个小矮人脸色瞬间僵了下去,像剥离了灵魂的木偶,神情呆板,双目无光,只有最左边的小矮人神采奕奕,还留有活人气息。

“十个里面,藏着真正的我。”最左边的小矮人眉飞色舞,“只要找到并且杀死真正的我,你就赢了。不限时间。”

他神情木了下去,嘴巴重新闭合,靠左边的第二名小矮人脸色生动起来,接着说下去。

“本场游戏不限时。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即使你找错人也不受惩罚。找错一次,你将被扣除二十分之一的体力,在游戏结束前,你的体力将不会恢复。我们开始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话毕,十个小矮人齐刷刷举起手,蒙上眼睛,像满心欢喜等待着圣诞礼物的孩子。

“你会先砍哪个我呢?”他们发出响亮的疑问,“嘻嘻嘻,要是被你蒙到了,那我就死定啦。游戏正式开始喽”

十个小矮人再次呆木如泥塑,没有一个有活人气息。

这场名叫“捉迷藏”的游戏,原来是小矮人藏在十具躯壳里,让许然去找。

许然不确定,小矮人的表述里有没有猫腻,这场游戏又是否暗藏玄机——小矮人明明只藏在十具躯壳里,却给了他最多二十次机会,他可以试十九次错。

他试一试就知道了。

许然掏出绝欢剑,在十具小矮人面前走过,一边走一边打量,这的确是完全相同的十具躯壳,连蓝色小帽子在脑袋上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他举起绝欢剑,吹毛可断的剑锋在最右边的小矮人脖子附近比划来比划去,像是在用小矮人的肩膀磨刀,丝毫没有划下去的意思。

“磨磨唧唧的,你还玩不玩了?”

几十秒后,最左边小矮人张嘴问他。

在最左边小矮人张嘴的一刹那,许然动了,小矮人第一个字刚说完,燃烧着火焰的剑锋就来到他面前,一剑砍下了他的头颅,干脆利落。

“好剑,好快的剑啊!”

小矮人头颅坠落,在地面上滚来滚去,像一颗发育不良的西瓜,一边滚一边称赞许然。

……

剑是好剑,快也算快,你这脑袋可不是正经脑袋啊。

哪怕勇猛如刑天,也是刖首舞兵,脑袋掉了其他躯干依旧挥舞着刀兵,你这算怎么回事?

“按照规则,你是不是该死了?”许然好心提醒他。

“按照规则,你并没有赢。”小矮人不再滚动,两眼向天,对许然说,随后,被砍掉的脑袋在地面上消失了,最左侧小矮人恢复如初。

依旧是十个一模一样的蓝帽小矮人。

许然已经损失了二十分之一的体力,可他什么都没看出来,他成功砍下了小矮人的头,但小矮人却说,他还没赢。

许然百思不得其解。

他提着剑,从十个小矮人正面走到背面,转了一圈,决定再试一试。

许然挑了个中间的小矮人,手腕抖动,把小矮人一剑穿胸,依旧没有血流出来,创口很快就闭合了。

最左侧的小矮人眉目打开:“你找错了。”

许然没有理他,刷刷两剑,分别砍向不同的小矮人,一剑刺胳膊,一剑刺腿,两个小矮人的反应截然不同,被刺中腿的那,创口直接愈合,而被刺中胳膊的,胳膊直接从肩膀掉了下来,坠到地上。

“哎呀,我们的小朋友似乎看出什么来了呢。”最左侧的小矮人脑袋张口说话,他关切地问许然,“你还好吗?”

许然感觉很不好,各种意义上的不好。

迄今为止,他一共挥出了四剑,每一剑都奢侈地携带着二十分之一的体力,也就是说,他已经花费了五分之一的体力。

得到的结果既令人惊喜又令人沮丧。

他知道小矮人在哪里藏着了,但他没办法把小矮人找出来并且杀死。

许然猜,小矮人的不同部位,脑袋,手脚躯干,分别藏在不同的人身上,所有部位拼起来,才是完整的他,这也是为什么他砍掉矮人脑袋仍没有赢下游戏的原因,最左侧的小矮人本来就只有一个脑袋是真的。

同理,创口快速恢复的胸膛和腿部,是假的部位,掉下的胳膊,是真的部位。

——“我们是同一个人奥”。

许然没有气馁,他站在原地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在小矮人等的快要不耐烦的时候,许然睁开了眼睛。

他收起绝欢剑,取出一把没那么锋利的水果刀,走到胳膊掉落的那名矮人面前,轻轻划了一下他的胳膊。

小矮人的胳膊再次掉了下来。

“你只剩四分之三的体力了。”小矮人提醒他,他很享受这种倒计时式的绝望,丧钟指针慢慢转动,越来越接近12刻度,却无人能阻止它鸣响。

许然紧紧闭着嘴,没有接他的话,他以极快的速度从右到左出了九剑,每一剑都带着火光,携二十分之一的体力,准确劈开小矮人的头颅,只留下最左侧小矮人的那个。

“你还剩十分之三的体力。”

最左侧小矮人兴奋地说,“认输吧,我已经赢了。”

只剩十分之三体力的许然面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像一张勉强立着的薄纸,他正专注地看着小矮人,一言不发。

“呼。”许然忽然对小矮人说。

“你在说什么?”小矮人疑惑地问,“遗言吗?”

许然微微喘着气,他把剑收回扳指,右掌缓缓并拢成拳,等到五指打开时,手中已多了一团小小的青色火焰。

呼。

这是火焰爆开的声音。

十处响动,合为一个声音。

九处悬停在小矮人脑后的火焰同掌心中的这缕火焰一样,水流一样扩张,瞬刹之间包裹住每个矮人的身体,火焰层很薄很薄,一触即灭,但已经够了,水果刀的那次实验足够证明,每个小矮人只要受到伤害,无论这伤害有多么轻微,都会在概念上暂时死去。

十个小矮人的所有身体部位,一同被灼伤。

小矮人藏在十具躯体里的每一个部位分秒不差地被命中,所有的“他”都被杀死了。

蓝帽小矮人发出一声惨叫,十具身体泡沫一样破灭。

许然看着小矮人身影慢慢褪去,知道是自己赢了,他无力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实际上,他此刻的体力比十分之三要少的多,之前劈开九个不同小矮人的九剑,每一剑剑尖都分出一缕火焰,停在小矮人脑后相同的地方,为了维持九缕火焰的状态高度一致,确保十缕火焰同时爆开,他花费了相当多的体力。

许然不知道小矮人能不能察觉到这一点,所以他采取了最稳妥的办法,劈开九个小矮人的脑袋,在牵涉他们小矮人注意力的同时,让离热源最近的身体部位失去感觉。

随着被扣除的体力归还,游戏领域破灭,许然再次出现在小木屋前,这次,只有一个小矮人了,孤零零的紫帽小矮人。

他仅仅恶毒地扫了一眼许然,就把许然拉入了自己的领域。

“这项游戏的名字叫,矮人棋。”

紫帽小矮人捧着一本黑色的大书,对许然说,书的封面比他的脸都要大。

“下面,我来讲解一下游戏规则。”

紫帽小矮人翻开书的第一页。

“矮人棋,这是一种精巧的棋类,共有九十六种不同的棋子,三百六十六项玩法,接下来,我来介绍第一项玩法。

第一项玩法,有九条细则,下面要说的,是第一条细则的第一点……”

许然黑着脸,打断了他。

“你手里捧着的这本书,是不是游戏规则?”

紫帽小矮人点点头。

“等我讲完规则,我们就开始游戏。你似乎很着急啊,是要赶时间吗?”他对许然龇着牙笑。

许然对他笑笑:“是啊。”

他想也没想,直接发动了“平衡”。

开玩笑,等紫帽小矮人慢吞吞地介绍完规则,说不定这个情绪类副本已经蔓延出去了,整个街道都是疯疯癫癫的白雪公主或蓝胡子信徒。

这是他第一次发动“平衡”。

“你……你做了什么?”小矮人结结巴巴地问他,在他手里,那本游戏世界幻化出的大书忽然消失了,这表明他对游戏世界失去了掌控力。

他的“决斗”能力被剥夺了。

许然没有回答他,他在思考,怎么设计一个游戏,在看似公平的同时,让矮人没有取胜的机会。

他很快就想到了游戏规则。

许然一抬手,场景变换,他和小矮人已经站在篮球场里,前方立着特制的篮球架,刚好比许然手高那么一块,许然跳起来,手能正好搁在篮筐上方。

“我们来比扣篮吧。”

许然对小矮人和蔼可亲地说。

花式爆扣后,许然悠闲地变出条板凳坐着,看小矮人在篮筐下像小跳蚤一样蹦蹦跳跳,再怎么努力也够不到篮筐的边,像在盛夏吃了一大口凉冰淇淋一样心满意足。

你们兄弟七人带给我的屈辱,就由你来一并偿还吧。

桀桀桀桀桀……

他像一个真正的反派那样,在心里猖狂大笑。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小矮人很快在蹦跳中耗尽了所有时间,他眼中饱含屈辱的泪水,化作青烟消失了。

许然拍拍手,退出了游戏世界。

皇后正在外面等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那些小矮人呢?”皇后刚从森林中赶来,便惊奇地发现,小木屋已经空空如也。

“死了。”许然言简意赅地说。

估计此刻,小矮人正在阎王殿里排成一排,被阎王挨个点名呢。

“怎么死的?被你干掉了?”皇后佩服地看着许然,“你可真厉害啊。”

她看起来蛮不好意思的。

“我刚才去打白雪公主了,耽误了不少时间,也没帮上你什么忙。”她惭愧地说。

许然摇摇头。

“你帮上忙了。”

“真的帮上忙了?”皇后期待地问。

“何止啊,你简直是帮上大忙了。”许然肯定地说。

要是皇后没有把白雪公主拉走,他在“木偶战”游戏里,根本不可能赢,会被迫在第三项游戏里用掉“平衡”,这样,他就没办法通过第七项游戏了。

到时候,许然只有一个办法:抹脖子,死亡退出副本,回到进入时的状态,这样的话,祝微烟必须放下正在通关的副本,赶回来重新给他制作“锚”,等她重新回到“白雪公主”地图,再赶回去,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了。

小矮人的木屋轰然倒塌,一块石碑从废墟里像破土的笋那样生长出来,一面仍是血色的“白雪公主王国”,至于另一面,写着“卖火柴的小女孩王国”。

许然向皇后挥手告别,跨过这个碑,后面就是另一个世界了,皇后作为“白雪公主”副本里的人,恐怕过不去。

“请等一下。”

皇后叫住了准备前进的许然。

她把耀眼的金发拢到耳后,跃跃欲试地搓搓手,似乎下定了决心。

皇后闭起眼睛,在地面跺跺脚,深吸一口气,不管不顾地朝界碑后猛冲过去,像一头发光的独角兽。

她以更快的速度被弹了回来,无形但坚固的屏障,绝望地立在两个世界中间。

“你过不去的。”许然悲哀地望着她。

时间紧迫,他必须走了,虽然他还想再看看皇后。

“再见……呃……”

最后道别的话卡在许然咽喉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皇后纤细的十指决绝立起,双掌像两柄瘦利的刀,她以更快的速度朝着坚不可摧的壁垒冲去,没有为刚才的失败感到一丝动摇。

像银鱼越出海面那样,皇后手掌竟然穿过了看似不可逾越的壁垒,钉在透明的空气墙上,她咬住牙,把双掌用力一转,向外发力。

一道黑漆漆的空间伤口出现在界碑旁。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