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然看完了一整集番剧，关闭画面，准备放松一下眼睛。
他朝大卫那边瞥了一眼，局势比刚才缓和了很多，大卫不再闷头喝他的咖啡，而是和茉伊拉有说有笑。
他松了一口气，端起嘴边的拿铁喝了一口，蛮好喝的。
“你那个舍友很大方嘛，请了两杯最贵的咖啡。”卫之琢翻过正在看的这一页，随口说道。
“最贵的？不是普通拿铁？”
他明明让大卫请两杯普通拿铁。
许然没怎么喝过咖啡，他对咖啡的认识还停留在是一种能喝的饮料层面，至于种类，也只知道什么拿铁啊、摩卡啊，浅尝辄止。
“嗯，叫琥珀光影还是什么，我喝过一次。”卫之琢伸了个懒腰，“我对咖啡口味没什么特殊要求，性价比这么低的东西，品尝了一次就没再喝过。”
许然心头一动。
大卫正从咖啡桌旁起身，朝着出口走去，似乎准备离开，茉伊拉暂时没有想离开的意思，她呆呆地坐在桌前，目光投向空处，瞳孔失去焦点。
当许然走到她面前时，茉伊拉睫毛低垂，正无意识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hello？”
许然打了个招呼。
茉伊拉魂飞天外，被许然吓了一跳，她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许然。
许然取出翻译器，示意她戴上。
茉伊拉接过小小的蓝牙耳机，不知道许然想要做什么。
许然看着茉伊拉把耳机放入耳廓内。
“你好，我是大卫·朱利安的舍友。”
零点几秒后，茉伊拉眼神变幻，显然她听懂了。
“Roommate？”茉伊拉的音色中夹杂一缕忧伤，像郁郁森林里升起的散乱炊烟。
“do you think he likes me ?”她咬了咬下嘴唇，轻声问出这个问题。
——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这么简单的外语，许然不需要借助翻译器也能听得懂，更何况，茉伊拉在问这个问题时，眸子里有股即将破碎的希冀。
“今天下午，他在宿舍里准备了好几个小时，只为熟悉他没那么喜欢的刺绣、陶艺和插花，因为他想和你有共同话题。”
许然反问茉伊拉:“你觉得呢？”
茉伊拉眼底即将破碎的希望，潮水般聚拢，收束如远峰。
“thanks。”
她把翻译器取下，还给许然，黯淡的金发重新恢复了光泽。
“I owe you big time.”
茉伊拉从沙发上站起，收拾了一下桌面，缓缓离开。
这句外语很地道，许然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但显然她很感激。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大卫的这段感情，本来可能快要燃尽了，但在自己的帮助下，煽风点火又添了把柴，现在熊熊燃烧之势已无人可挡。
等回到宿舍，再点拨一下大卫，好事可成。
许然把手搭在脑后，顺着长长的过道，得意地一步一步走回卫之琢面前，喜气洋洋地坐下。
“你对舍友还挺不错的嘛。”卫之琢夸许然。
“这么贵的咖啡，肯定不能白喝，是不是？”
许然豪气千云，想起茉伊拉的那句话。
“I owe you big time.什么意思？”
“你那个舍友和你说的？”
“不是，是坐在他桌对面的那个姑娘。”
卫之琢“啪”地把笔放在桌子上，“这是一句语气较重的感谢，意思是，她欠你一份很大的人情。”
当许然回到宿舍时，他看到大卫抱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右手撑着下巴，神色一会儿喜悦一会儿深思，像是个石化的《思想者》雕塑。
“女人真是个难以理解的东西，”看到许然进来，思想者大卫动了起来，并仰天长啸，“你说，她到底喜不喜欢我？”
“你想听实话吗？”
许然逗了一下大卫。
“想。”
大卫眼巴巴看向许然。
“你走后，我帮你旁敲侧击了一下，她肯定对你是有好感的。”
许然字斟句酌，不敢把话说满。
万一茉伊拉有什么别的心思呢？
但“肯定”“有好感”这几个词，一下子把大卫的期待值“噌”地拉到了顶，满脸沧桑的思想者，瞬间变回了那个青春大好的少年。
“你真问了？”
“真的。”许然点点头。
话音刚落，大卫张开双臂，从沙发上跃起，朝许然扑过来，想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许然敏捷地闪身躲开。
“我暂时不想离一个同时喜欢刺绣陶艺和插花的男人这么近。”
许然皱起眉头。
他知道的唯一一个喜欢刺绣的“男人”，叫东方不败。而他修炼的“灵式”也很出名，叫葵花宝典。
“回去之后，你们聊得怎么样？”
“比之前强多了。”大卫心有余悸地说，想起了之前的死亡喝咖啡时刻，“起码有正常的交流了。我真是多嘴啊，她都说自己喜欢足球、高达和伏特加了，我顺着她说多好啊。”
“那个茉……”许然沉吟道。
“茉伊拉。”
“对，茉伊拉，她说她喜欢什么？”
“足球、高达和伏特加，是不是很有女人味？”大卫不假思索回复。
“你们可真是天生一对。”许然哑然失笑，“这下说她不喜欢你，我都不信了。”
大卫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没有听到许然的话。
“我回去之后，就说咱们的神秘事务研究所，这学期议题之一，是民谣，比如童谣，茉伊拉很感兴趣，问我为什么会做这种议题。”
“当时我临场发挥，解释说，民谣反映了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它的细节中，往往蕴含着被隐藏起来的历史，而且它们很有文学性。怎么样，编的还可以吧？”
许然对大卫给予高度肯定。
“像那么回事。”
“所以，我们这学期的议题，确定为番茄炒蛋和民谣。”大卫叉着腰，“许然同学，有兴趣的话，可以搜集一下这方面的资料，社团内部讨论完后，我还要跟茉伊拉说说呢。”
“社团成果不是只能内部分享吗？”
“茉伊拉属于社团的亲属团，自己人。”
“把社团成员的辛劳成果，拿去取悦茉伊拉，”许然慢慢爬上床铺，“你可真像周幽王啊。”
“咱们社团的活动，又不是强迫参加的。”大卫为自己辩解，而后问，“周幽王是谁？”
“古代的一名君王，为了博取美人一笑，恶作剧点燃烽火，戏弄各路诸侯。”许然解释道。
“哦。”
大卫似懂非懂。
他想象着自己站在属于国王的城堡上，搂着一旁金发白肤的茉伊拉，看身披铠甲的贵族骑着高头大马跑来跑去，脸上露出气急败坏的神色，怒斥自己是个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