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榭望着她浑身的血污,不禁“啧”了两声。
“你这也太狼狈了,完全不像你啊,怎么,多日不见你怎么将自己造成这样了?”
顾青芝没空与他打哈哈,劫后余生,肺里却仍余有不少水汽,她只得躬起身子又是一阵猛咳。
裴榭本打算帮她把水拍出来,视线落在她臂上泛白的伤口上,忍不住皱了皱眉,敛起笑。
“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相府的人吩咐的?”
“咳咳咳咳......你别管......”
终于将水咳出七七八八,肺中也不再疼得那么难忍,顾青芝这才想起与她一同落入水中的老人。
她抬头环顾四周,此处有些眼熟,但不知是哪里。
周围尽是竹林,身旁有一汪不大不小的水潭,水潭中旋涡阵阵,应该是她被冲出来的地方。
可周围除了他们二人,再无第三个人。
难道那老人没被冲到这儿来?
“此处是相府后山,我本想趁着端王跟相府要人偷偷潜进去救你,结果刚爬上来观察情况,就发现你昏在这里。”
裴榭见她张望,以为她不清楚情况,随口解释。
顾青芝这才想起,枫园后有一片不常有人的地方,便是后山。
这么想来,地牢之中阴暗潮湿,地下又有那么大的空间建造地窖,想必是藏在山里了。
她正四处观察,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响,她细细看去,便发现不远处几棵竹子后面露出一抹花白。
老人半个身子隐在竹林中,只露出一只眼睛朝她打信号,方才的响声便是他故意丢石子弄出来的。
可能是出于此处仍是相府地界的原因,老人似乎非常避讳出现在其他人面前,只是见顾青芝身旁的人并无恶意,才冒险用这样的方式吸引她的注意。
顾青芝回头向裴榭伸手:“我落水把药瓶子弄丢了,你的药借我用用。”
裴榭掏出怀中的绷带和金疮药塞进她手中,又将外袍脱给她,却不见顾青芝动作。
他眨巴眨巴眼:“等什么呢?”
“等你走开。”
顾青芝白他一眼。
裴榭这才一拍脑门,“噢”了一声,转身离远。
“走远些!”
裴榭听着师姐的话乖乖又挪出一大截,进了竹林里。
顾青芝见他走得够远,才起身来到老人身边。
老人的情况不比她好多少,可以说更糟。
他腹部刀伤还流着血,脚上缠的绷带也殷红一片,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顾青芝见状赶忙先替老人包扎。
“丫头,你不会水怎么不早说啊?害得我一个残废的老头子还要拖着你,差点就淹死了。”
顾青芝不答话,只是手上抹金疮药的力道重了点。
老人疼得龇牙咧嘴,也不敢再抱怨,急忙改口:“轻点姑奶奶!算了算了,你背我出地窖,我带你游上岸,咱们也算扯平了。”
做了简单的包扎,老人惨白的脸总算回了点血色,顾青芝回身看一眼还乖乖等在那的裴榭,才放心说话。
“我如约帮你逃出来,你答应我的东西该兑现了。”
老人点点头,颤颤巍巍掰开自己的口齿,露出腮帮子里面缝着的一截黑线。
顾青芝不明所以,随着他的示意向里看,隐隐见一道疤痕贯穿左腮。
“你把它割开,里面就是你想要的东西。”
老人口齿不清地咕哝,顾青芝迟疑半晌,见老人坚定地点头,抽出腰间的兰舟,一点点划开黑线。
老人的左腮似乎因为内里的异物已经萎缩了,划开只流出少许暗褐色的陈年旧血,皮肉翻起,内里却露出的是一个油纸包。
“把它拿出来吧,这便是,左付鸿囚禁我的原因了。”
老人将这东西藏匿至今也未被那左家父子发现,如今终于交了出去,如释重负般叹了一口长得不像话的气,像是卸下了什么天大的负担。
顾青芝小心翼翼地将油纸包掏出来,慢慢打开,一张带着浓重血味的白色丝绢展于眼前。
陈旧的丝绢四周是星星点点的血污,看着是迸溅上去的,颜色陈腐,像是在诉说着以往一桩残忍的旧事。
熟悉的黑蛇首图腾映入眼帘,不是一个,而是一串。
每张图腾都被绘制在一枚令牌上,这让顾青芝立马想到了那日左付鸿硬要塞给封斩夜的那枚腰牌,随即惊出一身冷汗。
那枚腰牌与这图上令牌的形状竟一模一样。
那竟是黑蛇首的东西,结合地窖中的陶罐,也不知那东西中是否有阿舍,若是当时封斩夜接了,很难想象会是什么情况。
她又仔细往下看,细看之下,这些图腾的式样也略有差别,下面还写着不同的字。
“黑蛇首内等级森严,由所持令牌区分等级,由低到高分别为蛇尾牌,蛇首牌,首领牌,蛟龙牌。”
老人吐出口中的血,点指着每一样令牌的样式向顾青芝解释。
“这便是黑蛇首的具体组成,我在牢里听左成渝说你是端王的人,此组织遍布各地,你若想查,可从此入手。”
“老人家,多谢。”
顾青芝将丝绢郑重地揣进怀里。
她自重生以来不知下了多少功夫去查,可得到的结果甚至还没有付出的代价大,这份情报于她而言实在是来之不易。
“好了,你走吧,不必管我,到了此处,我就有办法出去了。”
顾青芝回身见裴榭已然回来了,冲老人点点头,随意将手里的外袍往身上一披,便从林中走了出来。
“走吧,端王现下正与那老狐狸要人呢,你若出现,老狐狸的脸色就该精彩了。”
顾青芝狐疑地转头看裴榭,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得带他前往重山阁。
离重山阁不远,便听见有人交谈,顾青芝走进院中,只听左付鸿道:“端王也别太焦心,此人身份不详,兴许早已畏罪潜逃了。”
“人是否在相府,老师想必比我清楚。”
少年语气淡漠,并不受左付鸿的影响。
熟悉的声音响起,像是一剂定心丸,令顾青芝原本绷紧的神经稍许放松,恍惚间几乎站立不稳要倒下去。
裴榭眼疾手快,避开她手臂的伤处一把抓住她。
“还成吗?”
顾青芝摆摆手,重新站直身子。
“没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