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慵懒,相熹卧在南从熹怀里,空寂了这么久的心总算被填充一点。
她随意把手搭在南从熹腰间,后者一僵,似乎纵情过后,有些惶恐。
感受到她的僵硬,相熹抬头看她:“怎么了?”
南从熹一愣,还觉得有些不真实:“我……有些不习惯。”
相熹一言不发,把手收回,坐起身拿过里衣拢起:“你后悔了?”
南从熹赶忙坐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握住相熹的手腕,不知该如何说:“我只是觉得,好像做梦一样。”
相熹不说话,背对着她,整理自己混乱的心绪。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做过之后,还要如何。
她们的立场如此敌对,她们的身份却又容不得她们随心所欲。
之后两人如何相处,如何有未来,这些事她方才顾不上考虑,只是依着自己的心朝那人靠得更近些。
但现在两人清醒,这些事便不得不拿出来说个清楚。
“我总有一日要回大宣。”相熹率先说明自己所想,“我身上的责任不允许我留在别国。”
南从熹手指收紧:“这十年纵使我过得不尽如意,但,南国王确实待我不薄,我不能就这样背叛他。”
相熹并未说话,隔了很久,她才淡然地穿起衣服。
南从熹明白这是谈不拢的意思,坐在床上无助地看着她的背影。
相熹穿戴好,身上的痕迹彻底掩藏在衣袍之下,发簪挑起三千青丝,端庄的模样落在南从熹眼里,刚刚发生的一切更像一场梦了。
她紧紧握着拳,看着相熹眼中失去方才的欲-色,平淡清冷。
她什么都没说,但南从熹知道,这是无话可说。
她们现在一样混乱,两个人肩上都有了责任,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样只凭两个人的喜好便决定一切。
最后她也穿好衣服,离开了小院。
走之前,她咬着唇再次强调:“埋青柳的事,我没有骗你,我这一生最难做出的事就是骗你,不管你站在大宣的角度,还是埋青柳的角度,我都希望你能施以援手。”
人去,院中空空。
相熹扶着酸软的腰,满心哀戚。
她和南从熹,真的还有未来吗?
良久,她放下这些思绪,把南从熹说的事写在纸上,塞进信筒中,看着鸟扑棱棱飞远。
而南从熹,她内心无比纠结挣扎,她既想和相熹重修旧好,但这十年来,南国王确实也给了她庇佑。
说走就走,或者直接倒戈相向,她都做不出来。
心里的念头互相争执,她回到房中,独自抉择许久,最终才想到一个两全其美之法。
眼下南国被攻陷四座城,若她能夺回,也算报答了南国王,到时再走,便不会有负担。
虽然四座城听上去少,但那毕竟是门户,如今门户大开,沈趁想把南国踏平不过是迟早的事,她若能收复失地,也是一份大礼,足以换取自己的自由。
想到这儿,她当机立断收拾了东西,去皇宫找南国王请命出征。
本就大将稀缺,再加上藏齐接二连三败退,军心颓靡,正是需要一个特使身份的人前去犒劳,振奋三军的同时,帮藏齐一同对敌。
南国王毫不犹豫答应下来,甚至赏了不少银两布匹,又拨给她三万精兵,叫她即刻赶去驰援。
南从熹领命而去,走之前左思右想,还是给相熹留了一封书信,又叫贴身侍女留在府中,千万嘱咐,若有不测,一定及时通知她。
做好种种准备,她才提刀上马,带队赶赴边关。
她这次哪怕穷尽毕生所学,也要把这四关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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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驻扎到南国边境第四关的沈趁看罢书信,当机立断叫谢灼前去拦截。
若真叫娇羚公主入了南国,渠康与其联手,大宣便是处处掣肘。
谢灼也不敢怠慢,当即点起几千人从小路出发,绕开南国的视线,直奔渠康和南国的大路上去。
却说埋青柳,自从上了马车之后,便是心事重重。
她看看身上繁重的嫁衣,再看看跟随的几个仆人,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为何迎亲队伍只有寥寥数十人,且还看上去如此低调,好似生怕别人察觉一般,就连身上的嫁衣也是父王帮她准备的。
或许有蹊跷?
她掀起一点点帘子,看着外头的景象,约莫早就出了渠康地界,现在这段路,应该是南国和渠康之外唯一的不属于任何势力的平原。
外头卷起黄沙,曲衡突然出现在窗口:“公主殿下,外头黄沙弥漫,您妆容精致,可别吹花了脸。”
他的语气完全没了在渠康时那么客气,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埋青柳并未说话,放下帘子,心里却有了怀疑。
难不成,这求亲有问题?
马车摇摇晃晃又走了许久,她能听到曲衡和外头的人交谈的声音,听上去是十分开心的,还有人隐约说些溜须拍马的话。
“此番回去大王必会嘉奖相国,相国好谋略,我等自愧弗如!”
“略施小计,不值一提。”
这样的对话更加印证埋青柳的猜测,她惊慌不已,也正在此时,外头忽然变得喧闹,她赶忙掀起帘子去看,不知何时,车队周围已经被铁甲兵士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的正是在此处蹲伏已久的谢灼,长枪在手,直指曲衡:“拿下。”
曲衡大惊,正欲辩驳,就被一队兵士擒住,跪在地上痛苦不已。
他惊疑不定——此事如此周密,怎么会被知道的?
其余人有想趁乱逃走的,谢灼毫不客气直接射杀,见状也没人再敢动小心思,规规矩矩,一行数十人,被杀的被杀,被抓的被抓,被一网打尽。
埋青柳浑浑噩噩,刚知道自己中了计,转而就被劫走?
大宣人若是把她当成人质威胁父王,又当如何?
她七上八下地被带到四邡关,偷看外头还是南国地界,城墙上却迎风招展着大宣的军旗,猜测约莫是大宣将领拿下的南国城池。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她听到一个低哑的男人喊着,命令把绑来的曲衡等人带去见元帅。
然后车帘外便是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的声音:“娇羚公主受惊。”
似乎并无恶意,埋青柳压下恐慌,小心翼翼掀开车帘,和外头的谢灼打了个照面。
两双眸子对视,谢灼下意识垂下头去。
她的眼睛很大,湿漉漉地在帘子后头观察,像极了丛林中受惊的小鹿。
埋青柳看看四周,士兵也是恭敬之态,才大着胆子钻出马车。
手边忽然横过来一条手臂,是那个少年将军,预备扶自己下车。
她不敢接触,自己跳下马车,谢灼收回手:“沈元帅有请。”
埋青柳只能跟着他去找那个听说过许多次的沈元帅,一路上,她不禁为大宣的兵力感到心惊。
士兵正在操练,整齐如一的呐喊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再与自己渠康的兵力对比,简直天差地别。
可即便如此,大宣也未进犯过渠康,反倒是南国,一直对他们渠康虎视眈眈,若不是有大宣震慑,想必早就动手了。
她揣着这些念头见到沈趁。
出乎她的意料,是个很英武的人,长相也很端正,用清秀俊逸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沈趁见到她自是客气的,毕竟也是邻国公主,尊敬些实有必要。
“娇羚公主一路辛苦。”
埋青柳不敢托大,也回礼:“见过沈元帅。”
沈趁开门见山:“我知娇羚公主来此的内情,南国的相国也在这,不若让他说给公主听听,也好过沈某一面之词。”
埋青柳看向被五花大绑的曲衡,早就没了刚刚的嚣张轻蔑,唇边还有一丝血迹,约莫是被打的不轻。
这人欺骗在先,她并无怜意:“你可说来!”
曲衡看着沈趁的剑柄,想到刚刚不由分说的一顿暴打,不敢扯谎,把如何定计和盘托出。
埋青柳听在耳中,气得浑身发抖。
想不到渠康如此避战,竟还是被南国惦记!
沈趁视线收回:“带下去吧。”
士兵把曲衡等人拖走看押,屋里的血腥气也淡了下来,沈趁看着埋青柳道:
“前因后果公主已经知晓,我得了消息也是因为有人不忍见公主被蒙在鼓里,恳请搭救,是去是留,全看公主。”
埋青柳看看周围人,不止是把她带回来的谢灼,每个人都对沈趁的话十分认同,即便是听她说把自己送回去,也没有任何人面露异色。
这表明他们对沈趁一致的忠心,也代表大宣军队的军纪严明。
她冒出别的心思——南国王不会如此轻易放过渠康,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现在的形势不过就是需要站队,南国和大宣必有一败,既如此,她为何不选大宣?
南国她并未去过,但看见大宣的军队的这一刻,她心里就已经开始信服。
念及此,她咬咬牙:“若我说,与沈元帅合作呢?”
沈趁心里松了口气,埋青柳能转过弯来纵然是好的,她原本准备的劝说之辞都用不上了。
但总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是以她浅浅颔首:“也可,若是如此,我有一计。”
她抬眸看向埋青柳:“若成,则南国首都,不日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