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舞在心里画上对等符号,看着沈趁就要离开,不免有些急。
京城这么大,她好不容易见到沈趁一次,哪能这么轻易就让她走了?
故此心急开口:“不如我与浸影姐姐同去!同为女子,一同上街也方便些。”
沈趁却没听到一样,把许适麒怀里的东西拿过来放在谢灼身上道:
“天色已晚,重言你便送琮小姐回府,不用等我,我买了东西就回。”
谢灼哪好意思,不过心里也是暗暗期待。见状顺水推舟地接过那些,回了一个“感谢姐姐大恩大德”的眼神,点点头道:“好。”
许适麒则是呆傻一般呵呵地笑,他本身是把沈趁当成自己的好师父的,多日不见自然想和沈趁多说几句话。
琮舞左看右看,眼见沈趁和许适麒就要离开了,人家又是很明显的不想和自己同行,情急之下便开口道:“浸影姐姐且留步。”
沈趁停住,回头看她:“何事?”
琮舞嫣然一笑,强装镇定开口:“琮舞十分想去浸影姐姐府上观赏一番,但不知浸影姐姐可同意?”
虽是问沈趁,后半句却回眸看着谢灼如此问。
那笑容亦是迷人眼,谢灼只觉得脑海中的弦像是断掉了一般,忙抬头以星星眼看沈趁。
那人一脸“快答应快答应”的表情过于明显,沈趁心知他对琮舞早就心心念念,想着撮合撮合的念头,勉强点了头道。
“改日阿意有空,叫她带你们一起来便好,我门前的侍卫自然不会阻拦她。”
琮舞微微蹙眉——怎么又是意姐姐?这二人不过只是当初许府借住的短短半月交情,何故句句不离许适意?
她按下心里的疑惑,道了谢后便看着沈趁同许适麒走了。
转身,谢灼抱着东西,星辉灿烂的眸子里盛满了她,腼腆笑着道:
“那,我送琮小姐回去?”
琮舞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来,疏离道:“辛苦谢统领。”
若沈趁那边真的没什么可能性,那眼前这人……
她侧目看向掩不住兴奋的谢灼,心中暗作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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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安逸又悄然,每个人似乎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学子忙着温书准备春闱科考;百姓们忙着日复一日的农活;商人们忙着检查账目;
而那些城楼上的士兵们好似长得都一样,每日都是一身盔甲肃立在城楼之上。
沈趁忙着准备协同春闱的武试,和那之后的花车游行。
许适意忙着生意扩大之后的繁琐账目和新招的掌柜们。
丛磊忙着巡城和练兵。
赵小蝶忙着翻新府邸。
生意上有所熟悉之后便又是一趟一趟往许府跑,找许适意学一些简单的经商法门。
唯有谢灼,自从去年年尾与琮舞相遇开始,两个人似乎被红线猛地拴在一起,关系愈发密切起来。
虽然两人尚未表明,可是眼明的人哪能看不出来,纷纷传言谢灼将近娶妻,闹得相拯都信以为然,八卦地赶忙把沈趁叫进宫里。
“我听外头都传重言要娶妻了,可是真的?”相拯一边扔给沈趁一个甜橙一边问。
“南国刚进贡来的,你尝尝。”
沈趁抬手接住,剥皮的同时回答他第一个问题。
“并非,他的性格你还不知道,根本不好意思提这茬儿。总不能指望人家琮小姐先开口吧?不过他们最近的确是联系频繁,我都见到好几次。且这小子比以前更勤勉了,天不亮就起来练剑,每日脸上都红光满面的。”
相执:“那个琮小姐可是去年进京的琮大人的千金?”
沈趁点点头,琮这姓氏本就不多,相拯知道也是正常。
“听说琮大人只有那一个女儿,如此说来重言真是艳福不浅。”
相拯砸吧砸吧,不过转念一想,谢灼现在身在统领营,每日都忙着练兵巡城,哪有时间去赴佳人邀约?
虽然他没实践过,却也看过不少话本子,对情爱之事也算明白。当即提议道:
“重言现在的事务颇多,若不然我将他调到后宫,做个禁军统领算了。我那后宫只有太后一个人,月奉不但高,而且比现在的职位也高了不少。最要紧的是!这样也能多空些时间出来。若能早日定下亲事,岂不是美事一桩?”
沈趁闻言也是一喜——那后宫前头就交代了,相拯刚刚重掌皇权之时,除了宫女太监,就还有些冷宫娘娘,不过这段时间也打发了。
现在后宫空的只有太后一人,她又不会接受相拯的人进她的地盘,故而谢灼去后宫守卫,实际上就是挂着名头做闲差罢了。
待遇比副统领好,工作内容轻松,还直属皇上管辖,简直肥差。
沈趁赞道:“谢灼要是知道你这拳拳之心,肯定感动的抱着被子哭上一阵。”
相拯闻言被脑海里想象出来的画面逗得哈哈大笑:
“万不必如此,还是抱着他的美娇娘哭吧。”
沈趁也笑,相拯又道:“那你呢?也没有哪个公子入得你眼?”
闻言,沈趁收敛了笑容,喝了口茶,笑叹道:“我啊,此生心愿未了,不谈情爱之事。”
相执知道她心愿为何——为父报仇,将真凶正法,还她父亲一个清白。
沈趁看出他所想,又淡笑加上半句:“还有,助你坐稳这大宣的江山。”
相拯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眶中霎时变得湿润起来。
他不知自己有何能耐,更不知自己有多大的脸面,要一个女子以自己的终生幸福为代价,帮自己守住大宣。
儿时,此人一家人对自己关怀备至,视如己出。自己却弱力孱孱,最终只能保住她们母女二人的性命算作最好。
现如今,他又需要她如此牺牲。
心里压抑着的情绪倾泻而出,仗着四下无人,相拯扑通一声跪在沈趁面前抱住她的腿抽噎起来。
沈趁早知这家伙如小时候一样,情绪绷不住便要抱着别人大哭,现在想来是顾念两人男女有别,故而不像小时候一抱住整个人了。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沈趁无奈道:“我不会扶你哦,被人看见可要把我架出去了,快起来,难看样子。”
只是这一出没吓到相拯,却把门外偷看的小福子吓了个半死,赶忙屁滚尿流跑去慈宁宫禀报。
太后闻言更是震怒:“什么??他二人敢在宫中行如此苟且之事?!”
小福子战战兢兢道:“就方才!奴才亲眼所见,惊骇不已才赶快来禀报娘娘!”
太后气得哪还躺的住太师椅,垂着手不断地在原地走来走去。
恰逢四品中坚将军任超在此,他在朝中多年,子承父位,早就站在太后一党,手中亦有兵权。
只是之前沈趁受封,大宣上下的兵力多分到她手下,现在他手里的只剩下四成。此人不但身手不凡,胆识谋略亦有。
见太后如此烦恼,不禁问道:“娘娘却是为何如此忧心?”
他也算心腹,太后没犹豫,将其余人等谴退后,把之前皇帝去看许家女的事一并说了。
“若是叫他将沈趁二人都纳入后宫,那兵权和万贯家财岂不尽落他手?于我们可是万般不利!”
任超闻言皱眉思索片刻,便道:“娘娘勿要忧心。”
“嗯?你有何对策?”太后眉头略略舒展道。
“陛下后宫空虚,据臣所知,小沈将军刚正不羁,最是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此时给陛下选秀,定会痛恨陛下,断然不会再生情爱之念,娘娘以为如何?”
他一席话坦然从容似乎成竹在胸一般,叫太后眼前一亮,赞许道:
“你言之有理,明日叫左丞等人将此事提出,务要叫皇帝应下来!”
……
第二日早朝,相拯刚刚宣布完叫谢灼离开统领营,去后宫任禁军统领一事,左丞刘岩便朝一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乃三品文员大臣,拱手道:“启奏陛下,老臣有一事奏禀。”
一看这帮老文臣,相拯就知道要有麻烦事,但也不好径直不听,只好应道:“奏来。”
“现如今我朝正是鼎恒之时,陛下亦正当朝然勃发之年,望陛下早日充盈后宫,绵延龙嗣,才是我大宣社稷之福祉,百姓之福荫那!”
相拯先是一愣,而后下意识去看沈趁——昨日我还说怎么我不曾遇到天命之人,怎么今日就被催婚了??
沈趁忍着笑,幅度微小地抛去幸灾乐祸的眼神。
此人话音一落,又有一人站前附和:“臣以为张大人此话在理,陛下理政多日,却至今未立妃嫔,岂非叫百姓惶恐?”
“陛下,后宫不立,社稷难安那,望陛下明鉴!”
“陛下……”
一时间群臣似乎都串通好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情的严重程度越说越离谱了,好像相拯不选妃就要亡国了一样。
他沉声道:“好了,众爱卿无需多言。”
臣子纷纷噤声,只听上头叹口气道:
“朕心知你们是为大宣社稷着想,只是如今我大宣并非安然太平之时。南有南国,东有渠康,虎视眈眈!若不能平外安内,朕何来的精力管顾后宫之事?”
一席话说得大义凛然,品相低的官员到时不敢再置喙,刘岩这才慢悠悠站出来道:
“陛下,臣以为,南国、渠康之扰多年前便已有之,近年他们两国年年进贡岁岁称臣,可见并无异心,陛下不必过多担忧。”
相拯早知他会这么说,反驳道:
“刘左丞此言差矣。两国虽自古便有,现也确乎称臣于大宣。但爱卿可是我大宣重臣,若不能居安思危,如何令朕安心,令百姓安心?”
这么大义的理由都说出来,不能居安思危的刘岩暗暗咬牙,想到太后的吩咐,还是硬着头皮道:
“陛下后宫空虚,百姓才是不安那陛下!”
见状右丞陈灵上前道:“陛下执政仅半年,马上又是三月春闱,此刻大举选秀,百姓将如何看待陛下刘左丞,你我同为丞相,该为陛下排忧解难才是,为何执着陷陛下于不义?”
纵使刘岩再得太后吩咐,眼前这个少年可不是从前那个手无实权的傀儡皇帝。
瞧瞧那个满大殿唯一一个身佩长剑的小沈将军就先心中惧怕三分,更何况还有陈灵等人铁心拥护。
加上现如今的相拯是实至名归的真龙天子,他哪敢过分“劝谏”?
是以早朝便就如此不欢而散,相拯算是小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