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馆里,说书先生继续演绎他的故事。“各位听官,接下来我们开始扒一扒展光风的往事,大家可能会奇怪,一个还未满二十、武功平平的男子有啥故事讲的?但要是我说这个不起眼的人居然跟胭脂榜的魁首扯上关系呢?各位听官难道还没兴趣听下去吗?”
听到跟胭脂榜美女相关,梁剑等人马上就来劲了,茶馆里的嘈杂声一下子少了很多。施霁月听到这里,微微一怔,心想,跟胭脂榜有关的,难道是郑端允?但她还没上榜啊?难道是自己?想到这,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冒起。
相士那边的弟子忍不住抬起头,偷瞄了展光风一眼。却发现展光风欠了欠身,好像想离开的样子,但是被坐在一旁的戴怜星笑嘻嘻拉住了。
展光风真的想走,他实在不想听这些无聊的故事,自己的事情难道还不知道吗?需要别人讲?怎料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戴小姐却饶有兴趣地低声对他道“听一会儿嘛,你没想到现在自己这么出名吧?难道不想知道自己在别人心目中是怎么样的吗?”
展光风想了一下,说实在话,这些事情谁都会好奇,于是鼻子冷哼一下,重新坐下来。
“说起这个展光风,因为展绍和前魏逆贼施风雷是师兄弟关系,未出生时就与胭脂榜中的施霁月指腹为婚……”
民间对于展光风和施霁月指腹为婚的事情其实并不清楚,这时听说展光风的指腹为婚对象居然是胭脂榜的大美人,众多茶客都不禁唏嘘一声。
梁剑语带妒忌地道“这个展光风倒是会投胎”
“梁公子说的是,无论是从施霁月的未婚夫角度,还是从其父乃南侠来看,展光风的确是投了一个好胎。但展绍的命运多舛,大约十年前,展光风当时应该是八岁吧,因为我大吴攻破前魏都城,而展绍被戴公爷击败生死未卜等缘故,展光风最后跟母亲杨槐花流落民间,辗转之下来到了我们睦州……”
“到了我们睦州?”听到这个消息,有一些听官不禁诧异。
“嗯,的确来了我们睦州,而且据说还成为了王爷的一名侍卫,专门负责小郡主的安全。就是小郡主被行刺后,一直在保护小郡主的那个侍卫”
现在睦州抓捕了不少前魏臣功子弟,在审问过程中,难免人多嘴杂,一些情况就被泄露了出来,虽然睦王责令侯虎灭杀了一些内部泄密者,但是毕竟已经传开,睦王又不好公开要求民间不得再提及这些消息,不然民间又会说是睦王心虚,对于女儿失贞的事情若盖弥彰。而且,那天对峰山的围剿,除了睦州及朝廷外,参与的江湖人士也非常多,实在难以完全掩饰。就这样,一些故事情节在坊间流转。特别是在说书人的圈子里,他们经过不断的打探、特别是走访当时参与围剿的武林人士,居然整理出一些较为完整的故事情节出来,当然中间难免会有添油加醋、臆测的内容,但是主线脉络还是完整的。
在史全智口若悬河的讲解下,众听客听得如痴如醉。当然,因为在睦州,谁都不敢嚼睦王的耳根,因此对于涉及到郡主的声誉的事情史全智都巧妙地避开了。但听众闻弦知雅意,虽然都默契地不说小郡主的事,但大家的心里都认为展光风是迷恋小郡主所以才舍命相救的。
当众人听到展光风为了救小郡主而越级挑战曹由校、不惜与施霁月当众悔婚时,都不自觉地敬佩起展光风起来,毕竟人都对这种纯真的感情是倾佩的。
旁听的施霁月却很生气,因为她就是悔婚的主角,她忍不住瞪了展光风那桌一眼,发现展光风面色凝重。
施霁月恨得牙痒痒的,施伴安感受到妹妹的情绪波动,怕她一时冲动,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妹妹努力让霁月平复下来。
同时感受到施霁月情绪波动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旁边的那个相士,他疑惑地看了施霁月姐妹一眼,若有所思,眉头微蹙。
展光风此刻的脸色的确很凝重,他此刻是担心两件事,一是虽然史全智通篇没有涉及小郡主的声誉,但是故事讲下来,难免会有人心里猜测,小郡主和展光风孤男寡女待了那么多天,会否有失贞?另外就是觉得故事里把施霁月黑得太惨,说她虽然长得很美丽,但是心胸狭隘,心如毒蝎,硬是要逼展光风亲手杀了郑端允,以铲除这个日后会对自己胭脂榜位置造成威胁的人。
展光风对施霁月虽然谈不上爱慕,但是毕竟是童年的好伙伴,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心高气傲的施霁月受到如此屈辱,终究是不好。而且,施霁月心底善良,很多时候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要这样的女子承受骂名真的很不公平。
戴怜星其实已经打听到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现在听旁人说起来,心里也满不是滋味,她眼神幽怨地看了展光风一眼。
可能早站在展绍对立面的缘故,梁剑这时却突然问道“说书的,我觉得施霁月虽然是胭脂榜的,肯定是盛名难副,不然,展光风怎么可能为了小郡主而……”说到这里,梁剑突然醒悟这事涉及到小郡主,马上闭嘴。但是他的意思现场的人已经了解。
施霁月银牙紧咬,快要气炸了。安安知道妹妹的脾气,不断地使眼色让霁月安稳下来。
史全智轻笑道“梁公子,若您因展光风舍弃施霁月,就认为施霁月不配占据胭脂榜一席之地的话,那么真的错了。据那天参与围剿的人回来说起施霁月的容貌,那真的是交口称赞。甚至现场很多人都说那是他们这辈子见过的最美女子。甚至有人说施霁月的美貌犹胜现在的胭脂榜榜眼,中原第一美人的西雪薛之涛。”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相士旁边的那个面色蜡黄的弟子听到西雪薛之涛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施霁月容貌真的这么夸张?”梁剑虽然口里还在质疑,但是从语气判断已经有点信了一大半。毕竟若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说的话,那么施霁月的容貌绝对是倾国倾城的那种。
“绝无半点夸张,‘不习武,可争魁’施霁月绝对是配得上这个评语的。若非施霁月习武,这次的胭脂榜魁首肯定是她了,评语肯定会是‘欧阳不出,谁与争魁’了”史全智叹气道。
在座的人都知道欧阳不出是什么意思了,脑海都不禁勾画施霁月的绝世容颜。
戴怜星鼻子却冷哼一声,内心很不爽,狠狠地瞪了展光风一眼。不知道为何她最听不得施霁月的好,感觉上辈子就是死对头一样。
施霁月听到了戴怜星的冷哼声,眼神中却流露一丝得意。心想,你这个男人婆不服气又咋地?群众眼睛是雪亮的,老娘就是比你长得好看。不服气,比一比?你这个男人婆现在只剩下武力了,你等着,老娘什么时候把你打一顿。
接下来,说书先生开始把听来的展光风如何断桥施救施霁月、戴一鸣舍命保护展光风、朝廷又如何赦免展光风的故事加油添醋地描述了一通。众茶客听得如痴如醉,当听到展光风舍命施救施霁月时,不由得暗地竖起一个大拇指;当听到朝廷抓了展光风后,都为展光风担心;到最后,听到展光风被朝廷赦免甚至获得男爵时,悬着的心才放下。
“啪”说书先生右手的快板轻敲,把众人从今天的故事情节里揪了回来。“各位听官,展光风的故事基本说完了,展光风目前就住在睦州,现在住在公爵府,各位有机会肯定可以看到他的。对于今天的故事,若大家觉得史某说的还可以的话,那么麻烦各位多赏几个钱。一会儿,我给大家一些后话,关于展光风和施霁月经历这事后,在江湖上得到的外号,精彩程度不亚于刚才的故事喔”
展光风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知道说书先生想说什么,自己的外号前几天已经从戴君婷口里说出来了,的确很侮辱人。同时,最近他反复琢磨这个事情,感觉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不足,不该被人如此戏弄,江湖对他的这个称呼来得这么突然,这么急,好像是这是一场阴谋。但这个阴谋好像不仅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小郡主,甚至针对睦王,目的还是要破坏吴睦联姻。
试想想,睦王的爱女和一个外号为‘色刀’的男子单独呆了几天,那么够世间疯传的了。想到这里,展光风心里烦躁,身子一动,又想离开。但这时,耳边却传来戴怜星很小声音“你不想听一下你的施霁月的外号是什么吗?”。
展光风看着戴怜星脸上那古怪的表情,心里明白戴怜星是知道答案的,估计不是什么好话,但实在不想求面前这个女子提前告诉自己,鼻子再次冷哼一声,无奈再坐下。
施霁月脸上一红,她想到的是那个‘一年花期’的外号,她真的很讨厌这个外号。但转念一想,好像刚才说书先生说“经历了围剿那件事情后的外号,那应该不是那个什么‘一年花期’”。她这段时间都在逃亡,最近几天又马不停蹄来到睦州,所以对于江湖上的传闻并没有怎么留意。
在展光风、施霁月各自想事情的时候,茶楼的小二们已经不断地穿梭在各位茶客之间,为史全智收取赏钱。
梁剑对于施霁月这种大美人的八卦非常上心,因此很大方地打赏了二两银子,不耐烦地嚷道“说书的,快点说下去,展光风老子没有心情听,就说施霁月得了什么外号了,上次你不是说了她被江湖中人戏称‘一年花期’,难道还有最新的吗?”
史全智一直在留意梁剑这种大主顾,看到对方这次出手这么大方,早已眉开眼笑了,向梁剑远远作揖道“公子莫急,公子莫急”说完,史全智用眼尾扫了一下现场,发现除了有几桌人明显是想白听外,其他该收的也收到钱了。于是马上脸色一正道“梁公子刚才要求直接跳过展光风的外号,直接说施霁月,但是却很难办,因为施霁月的外号可是跟展光风的外号关联在一起了……”
听到这句话,展光风心里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
众茶客的兴趣被史全智一下子吊起来,本来乱哄哄的茶馆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许多,施霁月眉头紧皱,跟展光风一样,她的内心也是极度的不安。施伴安也预感说书人接下来说的话不会是什么好事,因此提前用手掌紧握住妹妹的手掌。
史全智很满意现场的气氛,他的声音缓缓地说道“哎,其实展光风对小郡主忠心耿耿,而对施风雷一家又是情至意尽,也没有辱没其父展绍之名。但不知道为何江湖很多人认为,展光风如此做都是因为迷恋女色,特别是舍命救自己已退婚的妻子施霁月,表现得更是明显。江湖认为若非戴公爷忠义,朝廷大度,那么展光风这次性命就搭在上面了,所以有好事之人,将展光风称为‘色刀’,意为‘色字头上一把刀’……”
施伴安和施霁月是第一次听到展光风得了如此外号,两人偷瞄了展光风一眼,看到展光风墨黑的脸色,不禁偷笑。
施霁月心里暗爽“哈,俗话说,只有起错的名儿,没有叫错的外号!色刀,这名倒是适合,小郡主因为你一直守护,产生感情还可原谅;但现在还跟戴怜星这个贱人呆在一起,是几个意思?你不是色刀?谁是?”
但是施霁月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史全智的声音传来。
“至于施霁月嘛?不知道为何江湖就跟她过不去,之前给她起个外号叫‘一年花期’也就算了,这次给她起的外号居然叫……”说道这里,史全智故意顿了一下,充满惋惜的语气道“那可是能首次跻身胭脂榜的学武女子啊,怎么就叫‘色刀弃妇’了呢?”
茶馆这时成了欢乐的海洋,看热闹的茶客都在哄堂大笑,笑骂着给展光风、施霁月起外号的人缺德;但他们很感谢这些人的缺德,不然他们又怎么会如此快乐呢。
啪的一声,施霁月手中茶杯一下子被捏碎,杯子碎裂的声音传到戴怜星耳里,她敏锐地回头看向施霁月她们。施伴安暗自叫糟,但她还算沉稳,脸上不动声色地道“妹妹,故事听完了,我们走吧”说完硬拉着霁月离开了茶馆。
戴怜星目光如炬,一声不吭地目送两姐妹离开了茶馆。
展光风这时脑袋阵阵轰鸣,心想这下完蛋了,霁月肯定被气的吐血了,这笔账肯定要算在自己头上了。
那对相士师徒却静静地坐在一角,冷眼看着这一切,一副风高云淡的世外高人模样。
梁剑大呼过瘾,他大笑道“好你的史全智,说得好,说的妙。便宜了那个展光风了,辱没了一个胭脂榜的女孩,也值了。他不是在睦州吗?下次不要让我碰见,不然老子把他抓起来,然后让他把那个弃妇来赎。我不介意,哈哈……”
说书先生本在一旁陪笑,听到这句话马上面容一正,严肃地提箱梁剑道“梁公子,此事万万不可。不说展光风现在有官身,招惹不得;再说义薄云天的戴公爷非常在乎这个子侄,据府里的人说,公爷对展光风的重视程度不亚于大公子。据说戴公爷已传出话说,谁要是敢伤害展光风,戴公爷会亲自找他算账。”
在睦州,除了睦王外,戴一鸣就是最强的存在了,不说那令人望而生畏的高爵位,武功更加是朝中第一高手,九级宗师,这样的人谁敢惹?梁剑说白了就是一个纨绔子弟,欺软怕硬这个道理是懂的,因此他冷哼一下,也怕言多必失,对众手下道“好了,我们走”眼睛从董莲身上扫过,丢了一个“跟我走”的眼色,就率先走出了茶馆。董莲不敢反抗,只能认命地苦哈哈跟着。
展光风平复了内心怒气,突然他灵机一动,转头问戴怜星道“戴一鸣真的说过谁伤害我,他就找谁算账?”他要发泄,找宣泄口。
戴怜星点点头,有点不明所以,看到展光风结了账出了茶楼,咬咬牙,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