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特的个人物品并不多,全部都能装进父亲为他制作的小箱子中,箱内甚至还留有余地。尽管大部分衣服已经对他来说太小了,但利特还是将它们保留下来,在离开前将箱子移入了口袋维度。
回到卢蒂亚只花了他几分钟时间。他对维度魔法的掌握,加上最近的突破性进展,使他能够开启数十英里范围内的瞬移通道。
卢蒂亚对于利特而言是一剂心灵良药。它虽是一个偏远之地毫不起眼的小村庄,却是他的王国,是唯一一个他无需顾忌形象、不必时刻提防的地方。
他需要安静一下,来决定如何处理与索卢斯的关系。关于她,利特内心仍充满矛盾情绪,但她是他生活中无法忽视的重要部分。
实验上,他离不开索卢斯的帮助,因为没有她,他无法独自操作魔塔或用真实魔法进行锻造。此外,她一直是他最好的朋友、倾诉对象以及道德指南针。
她的缺席在他的心中留下一片可怕的寂静,在他的内心形成一个日渐加深的空洞。更重要的是,当他们心意相通时,利特深刻体会到萦绕在她心头的孤独感有多么深重。
利特本可以直接回家,但他选择出现在卢蒂亚广场上空,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归来。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不愿再浪费时间对付那些小角色。
他轻柔地降落,吸引了众多的目光。大多数村民看到他后都惊惧地退缩。他们对利特上次归乡的记忆仍然刻骨铭心——那次他杀死了村里最富有的雷肯和他的儿子;而当他因村民们在加斯骚扰妹妹时袖手旁观几乎要教训所有人时,他们的鄙视已转为了盲目的恐惧。金钱和权势在面对他的力量时如同纸糊的盾牌。
如今,村民们视他为一个不配拥有如此魔法天赋的人,认为他剥夺了他们的财富和子女的希望,现在更是把他看作一只贪婪的怪物。虽然他的存在确实保护他们免受强盗和外人的侵犯,但他们也深知只要稍有差池,利特也会毫不犹豫地对他们出手。想到有一天他可能会成为这片土地的主宰,村民们无不感到恐怖至极。
利特注意到他们的行为,不禁嗤笑一声:“傻瓜们,如果我们要报复你们,早就动手了。只要你们规矩点,就不会有人受伤。对吧,索卢斯?”然而由于心灵链接关闭,只有沉默回应。
利特暗自责备自己,随后走向南娜的家兼办公室。
此时正值上午,刚好可以去拜访他的老导师,并顺道接走蒂斯塔,然后回家。
弗洛里娅的话仍在脑海中回荡,在没有索卢斯的情况下,他急需找人倾诉。他的思绪纷乱,至今还未决定是否告诉家人那个预兆。
“也许我至少应该警告一下蒂斯塔。她是家中唯一其他会魔法的人,万一发生什么事,她或许能派上用场。等等,阴影轻易地解决了女王卫队,如果他们都无能为力,我怀疑她也做不了什么。”
利特摇摇头,越想越困惑。他推开南娜家办公室的门,候诊室里挤满了人,连一把椅子或长凳都没有空位。
多数父母让孩子坐在自己膝上。婴儿的哭声、大人们的高谈阔论混杂在一起,让利特感觉耳膜都要被震破。当他走进房间,所有的谈话瞬间停止。
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仿佛从一场美好的长梦中醒来。过去一年他在学院度过,那里一切都干净整洁,每个人衣着得体、生活富足。
相比学院里的医院,南娜的办公室显得脏乱嘈杂。看着这些人穿着廉价的衣服、历经沧桑的脸庞,利特想起了卢蒂亚生活的艰辛。“他们是来做冬季来临前的体检的。一旦开始下雪,到达这个村子几乎变得不可能。每年都有许多农民因流感或者普通感冒引发肺炎而丧命。”
“年轻人,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南娜刚给最后一个病人看完病,立刻朝他走来。
“是的,导师。今年学院提前放假了。您身体怎么样?”
“一如既往的好。”南娜回答,同时拥抱了他。
死亡预兆不断在他眼前展现候诊室变成恐怖片场景的画面,但在其他人中,南娜只有一个可能的结果:她眼中的光芒将会熄灭,尸体迅速被蛆虫和幼虫占据。
利特心烦意乱,他至今仍不清楚死亡预兆是什么,于是使用了激发术查看老导师的生命力。他发现南娜的生命能量比他上次检查时更加虚弱。
她的全身充满了杂质,阻塞了血液循环,削弱了器官功能。衰老正在侵蚀她的生命。利特心里一紧,意识到南娜最多还有五年寿命。
“您看上去不太好,让我看看能为您做些什么。”
“哎呀,我只是老了。别浪费时间了,这里还有很多人等着呢!”南娜斥责道。她清楚自己的状况,每天早起越来越困难,如果不是蒂斯塔在帮忙,她一天只能工作半天。
“不能表现出任何软弱。一旦我的病情传出去,谁知道会吸引什么样的犯罪分子到卢蒂亚来。现在虽然有女王卫队保护我们,但一旦利特离开学院,他们就会离开。”
利特并未挪动位置,阻挡住了排队的人群。然而无人敢让他让开。南娜正准备责骂他,却看到蒂斯塔以期盼的眼神望着她,让她感到愧疚。
“好吧,小子,让你展示一下专业医生的手段吧。”南娜拉上身后的帘子,坐到了患者的座位上。
利特假装先施放了一个诊断法术,接着又施放了一个治疗法术。
实际上,利特正在使用黑暗魔法摧毁南娜血液中的大部分杂质,净化她的动脉,并通过光明魔法增强她的肾脏和肝脏代谢功能。以他当前的魔力感知与控制水平,利特已无需再将体内的杂质排出,而能够在它们尚在体内时就将其瓦解。
治疗过程持续了几分钟,在此期间,尽管天气已经相当寒冷,南娜却感到异常燥热,汗流浃背。当利特完成治疗后,她感觉至少年轻了五岁。
“天哪,小家伙,你这下可把我整惨了!我现在突然有种要洗澡、吃上这辈子最大的一顿午餐,同时还要拉个大号的冲动!”说完,南娜放了一个响亮且臭气熏天的屁,加强了这句话的最后一部分的说服力。
“那我就先去解决大号的问题。”南娜点头如捣蒜,仿佛做出了关乎生死的重大决定。蒂斯塔轻轻一挥黑暗魔法消除了异味,同时向她的导师投去厌恶的表情。
“别那样看我,老娘年纪大了!”南娜反驳道,好像年龄可以解释一切。
“小子,我去一下,你帮我顶着。既然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赚的钱都算我的补偿,明白吗?”利特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让南娜休息正是他的计划。原本他打算请南娜让蒂斯塔早点下班一起回家,但死亡预兆改变了主意。
看着南娜离开的身影,这次她在心口被刺中,接着喉咙被割破才走出房间。死亡预兆通常令人不安,但这次他觉得有些安心。
趁着帘子遮挡,蒂斯塔拥抱了利特。
“欢迎回来,小兄弟。真好又见到你了。”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现在真的有家的感觉了。”利特回抱住她,出于谨慎还顺便检查了一下她的状况。
“那是四级法术吗?”蒂斯塔的职业好奇心被挑起。
“是的。衰老无法根治,但这至少能缓解她的症状一段时间。”利特的治疗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只有觉醒才能真正延长南娜的生命。
“总比什么不做要强。”蒂斯塔赞同地点点头。
“我太羡慕你了。我讨厌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天天虚弱下去,看到这么多人受苦却无力帮他们解脱。”她抽泣着,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们还是开始工作吧,不然大家会生气的。”她说着松开了拥抱。
利特和蒂斯塔一起为村民们看病,诊治间隙还在交谈。
区分村民和农夫十分容易。村民们穿着整洁,看起来干净利落,环顾候诊室就像审视自家地盘一样;而农夫们则穿着多层薄衣抵御寒冷,看上去急需一顿暖胃的饭菜。
如果病人是农夫,利特会听取他们的诉求,然后一次性治愈他们所有的疾病,只收取一个咒语的费用。借助帘子的遮挡,其他病人并未看见农夫们离开前对利特深深鞠躬的样子。
冬季来临前,农民们的经济总是拮据,因此他们往往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会求助于南娜。
如果是村民,则由利特对他们进行检查,列出所有发现的病症后再询问他们希望治疗哪些问题。
“您有点感冒,背部劳损,还有一个血栓。”眼前这位病人是珠宝商伊尔娜,一位四十来岁的美丽女性,拥有一头栗色头发,身上的裙子可能比南娜的房子还要贵重。
“这是什么意思?”她轻声问道。平常她更喜欢让蒂斯塔为自己服务,因为蒂斯塔相对好对付。而此刻面对利特犀利的眼神,就像是狼在琢磨是先撕开对方的喉咙还是直接剖腹。
“脑中有血块。简单来说,要是它移动了,您就有生命危险。”
“那你还在等什么?快点治好它!”
“您是因为腰疼来的,而且只付了治疗腰疼的钱。”利特指了指标明“先付费”的牌子。
伊尔娜正准备反驳自己不信任他,但她从利特眼中看到了某种东西,让她停了下来。多年的商场经验教会了她如何识人,她能看出他眼神里的嘲讽——他似乎希望她就此走掉。
伊尔娜迅速付了钱,接受治疗后立刻跑回家,带上全家人都回来做体检。“我讨厌那个混蛋,但我也知道南娜不是专业的治疗师。谁知道什么时候或是否会有白狮鹫派的治疗师来看望我家?我没时间浪费了!”
蒂斯塔惊讶于弟弟的工作速度之快。不仅他的咒语似乎比她的更有效,而且他还无需任何休息。利特的核心力量比蒂斯塔强大,也没有南娜那么年迈。
加上他的全部训练,使他的魔力容量远超过她们几倍。更不用说相比于学院每天的练习,对他而言一次只施放一个咒语几乎是一种放松。
就在利特刚结束接待最新的一位病人时,蒂斯塔拽了拽他的胳膊。他转过身来,发现她正牵着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小个子女孩的手臂。女孩衣着得体,面色红润健康。
尽管阳光明媚,她却已经穿上了一件长袖毛衣,双手还戴着厚重的手套。
“利特,你还记得布瑞娜吗?”她问他。
“不记得了。”利特叹了口气。那是索卢斯本该插话提醒他是谁的时候,如今脑海中的寂静让他难以忍受。尽管蒂斯塔在身边,但利特再次感到孤独和悲伤。
“她是面包师傅的女儿,和我一样也是隐居俱乐部的一员。”蒂斯塔提到的这个群体是一群由于某些原因,和她一样大部分时间都在孤立无援中度过年轻人。
“我在想你能不能帮帮她。”布瑞娜变得脸色苍白,试图悄悄溜走,但蒂斯塔警惕地拦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