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练武场中央堆积如山的印阳花,顾安清的脸色如同浸入墨水中的布匹,沉重得仿佛随时可以拧出墨汁。同时,内心也浮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林南月站在林秋儿的身边,看着现场一片匆忙的下人,满心疑惑。
他一大早就来练武场跟早起练武的护卫们一同锻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忍不住低声问林秋儿,“小妹,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秋儿也不打算隐瞒,就将整件事情的经过一一告诉了林南月,甚至连这可能是针对整个纳兰国的阴谋都说给他听。
虽然林南月生性简单,不太能想复杂的事,但从林秋儿的说明里也清楚这件事非常严重。
他转而开始担心纳兰寨是不是也被人在暗中算计着,忧心忡忡地说,“那些人会不会也想害我们寨子里的人?”
“很难说。”林秋儿觉得纳兰寨可能早已被人盯上了,只是在摆弄毒虫毒蛇一道上,巫医才是老祖宗,所以这个办法才没奏效。
纳兰寨说强也强,毕竟一千年来在四国权贵的虎视眈眈之下,还能存活下来。
其中有对纳兰寨的敬畏心在作祟,但不可否认后人的武力值强也是原因。
不过,十几年前可能也是这些在背后耍阴谋的人,杀了纳兰寨里的青壮年,才让他们现在只有那么一点人,其中还大多数都是妇孺老幼。
“想让寨子里的人安然无恙,我们就要努力提高自己的武力,还要在危险来临之前就提前做好准备。”林秋儿时刻不忘给林南月洗脑,光靠她一个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救一群不想自救的蠢人的。
林南月被林秋儿的话激起了热血,对学习顾府的武艺之心更甚。一个玩得很好的护卫从身前匆忙走过,他心思一转迈步走上前去搭着那人的肩膀说话,然后又随着护卫一起离开了。
他的行动果断,仿佛在告诉林秋儿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林秋儿内心大感开怀,内心感叹,林南月也是个一点就通的聪明人。
“林姑娘与林兄间的感情,真是让在下羡慕不已。”顾安清不知道何时站到了林秋儿的身边,话带惆怅说道。
林秋儿挑了挑眉,他羡慕自己跟哥哥们的感情?
这还真是有趣。谁还没有一两样让别人羡慕的东西呢?
“顾公子不知道我也羡慕你 ,锦衣玉食,丫鬟仆从环绕,下人忠心护主,即使被我话里的意思吓到快晕厥,还要强调自己全家不会背主。”
顾安清笑了笑,语气里带了一丝自嘲,又似乎带着悲伤,“在下大概也只有这些了。”
“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林秋儿本不想跟顾安清说下去,毕竟仇富容易让人迷失自己,越是数出他所拥有的东西,越让她清楚地看到身为纳兰寨寨民的自己,就是个穷屌丝,
“你有长者在身旁教导,有广阔的疆土让你去施展抱负。众人畏惧于你的身份,不敢对你有丝毫不敬。光这些,就是很多人好几辈子都无法获得的。而你,生下来就拥有了。所以你活该有些东西是这辈子得不到的。”
“哈哈哈。。。林姑娘将在下看得真是通透,比之我更为了解我自己。”顾安清不禁放声大笑,他长这么大还从未遇到过如此了解他的人。
“秋儿姑娘如此聪慧,是否也清楚于自己的所有和所缺呢?”他的心底升起了一股想更进一步了解她的渴望。
林秋儿看出顾安清有些失态,不过也不在意。
她沉思片刻后认真回道,“我现在就缺一个可信任的盟友。”
顾安清的心弦彷佛被一只手拨过,这是从没有过的陌生感受,内心的想法让他鬼使神差地说道,“不知在下可有这个荣幸,成为秋儿姑娘的盟友?”
这句话他说得认真,像在心底已经演练了很多遍。
林秋儿内心暗喜:等的就是你的这句话。
不过架子还是要摆一摆的,免得顾安清觉得她非得攀上他,得让他知道自己也并非只有他一个选择。
她右手那如葱白一般的手指敲了敲左手心,不急不缓地说道,“那就要看接下来顾公子的诚心了。口头的承诺永远比不上实际的行动。”
每一个字都隔着一定的时间,仿佛是在斟酌着每个词句。
顾安清得到林秋儿应允的话,内心激动异常却用了极大的毅力才压制下,可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向上勾起,“如此接下来就请秋儿姑娘不吝赐教了。”
“彼此彼此。”林秋儿因给寨子拉到一个有实权的盟友而心情大好,不啻于上辈子拉到了一个大项目的愉悦。
她那双如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睛看向顾安清,嘴角微翘,仿佛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长青站在离公子不远处,将两人的交谈听了个一清二楚。对公子与林秋儿达成合作关系,感到即意外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顾府的印阳花整整用了一个上午才清理完成,堆积在练武场中央付之一炬,轰然的大火拔天而起。
橙红的火光映照在所有人的脸上,仿佛要将一切假象都焚烧殆尽。
住在周围的人家对顾府内升起的大火倍感关注,马上就让下人出门打听,而不管下人怎么使力就是打探不出丝毫消息。
也是这时候他们才知道,安插在顾府的暗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清理了。
“有种风雨欲来的不祥之感啊。”各家主事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叹道。他们遥望那冲天的火光,心知这绝非一般的大火。
而此时的林秋儿交代他们将烧完后的灰烬给她留着之后,就在顾安清的陪同下,顾忠不信任的注目下,一起回到了顾老太爷的院落。
顾老太爷房间外的花圃里,拔去印阳花的地方现在还有下人在清理,不时地将新花种入其中。
踏入房间,窗户被四处的帘子遮蔽,致使里面光线昏暗。在这密不透风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
林秋儿站在床边,眉头紧皱,她感觉到空气就像一滩死水,便说道,
“先让人将四处的窗户都打开。”
“这怎么行?老爷病了,怎么可以随便见风?”顾忠马上开口反对,不过因为担心吵到休息的顾老太爷,所以他是压着声音说的。
林秋儿看着顾忠的样子,用手示意他走在前面,语气充满了挑衅说道,“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你行你来。”
顾忠感觉到了被羞辱,愤怒像火一样不受控制地燃烧起来,声音提高了两个度,“我会医术,还要找你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来干嘛?”
林秋儿对顾忠的反应早有预料,提了提眉毛,声音温和但任谁都听出了鄙视,“原来你不是大夫啊,我还以为你句句道理在前,起码修习了几十年,医术大成呢。
既然不是大夫,就请关上你老的两片唇,让我这个乳臭未干但还知道些医术的丫头来看看。可否?”
就在这时,顾老太爷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顾忠,听这个小姑娘的。”
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却很坚定。
此话一处,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