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没有休息,下午接着开会。还是继续讲问题,有的讲,办一揽子学校很多地方还在观望,以为是一哄而上的事;有的说,好些地方生产队搞定额工,被说成是分包单干;还有的讨论,供销社能不能接受社员群众用粮食换烧酒和猪肉?如果搞副业的私自给人干活,算不算投机倒把?
还有一个更加突出的问题,就是化肥厂招了一些农村的人,叫做亦工亦农,正式工就不干活了,指使那些找来的农村临时工干活,正式工成了脱产工人,而且动不动就请病假。
等到大家要讲的问题都差不多了,李主任就说:“既然存在这么多的新问题,那么我们究竟应该怎么看待这些存在的问题呢?请各位在座的同志说说自己的看法。”
雷副主任就说:“如果我们不提倡搞经济发展的话,我估计有很多问题就不会发生,所以我认为要发展就不怕有问题,就像一个人要结婚成家的话,就必须要生娃儿,生了娃儿就要钱用,这是一个道理,我们不能说为了不缺钱,就一生不结婚吧。”
李主任说:“雷主任的这个比方很形象,他说的意思就是为了发展经济,我们就要不怕有麻烦是不是这个意思?”
雷副主任说:“是的,这就是我的认识和态度。”
还有的提出了一些具体解决的办法,比如把生产队的事情分成小组,再不要叫做农业、副业,就叫做什么什么小组,因为你一叫副业组,人家就认为是不务正业的。
关兴在一边听一边记,也在一边想,以前在学校学习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时候,讲到政治经济学,就涉及到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问题。马克思认为,旧的生产关系常常会妨碍生产力的发展,生产力一旦发展了就要引起生产关系的改变,那么我们现在经济发展过程中,是不是生产力在发展呢?既然生产力在发展,那么我们的生产关系是不是要跟着变化呢?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他一直倡导的农工商经济联合体,它属于生产关系中的什么呢?虽然还是在公社体制内、在国民经济体制内,但是它是不是一种改变呢?如果继续改变的话,那还是不是原来的人民公社呢?想到这里,他觉得这些想法越想越大了,他现在还不敢拿出来说。
这个时候,李主任见大家都说的差不多了,就说:“既然我们有了一个基本统一的认识了,那我们就再讨论一下怎么办的问题吧。”
李主任说完就向关兴说:“朱主任,你是负责搞计划的,实际上就是为我们的工作出谋划策的,你说说你的看法吧。”
关兴想了想说:“我认为各位领导刚才讲的都很好,当然要想下去办具体事的话,那就还得要要有一些具体办法,这样才能让下面的同志好办事。但是呢,我们只要一把具体事和上面的政策对照起来,就又觉得很难形成一些地方性的政策和办法,这就是我们现在的难处。”
李主任插话说:“朱主任不愧是读了大学的人,一说就说出了我们大家眼前真正的困难,是不是?”大家都点头称是。
关兴继续说:“我觉得还是我在大岩咀跟他们说的,我们面对这些问题既要有实事求是的态度,又要用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老办法来解决。”顿了一下喝口水继续说,“比如现在各个单位、企事业单位都在发展,那么工厂的职工、单位的员工的切身利益我就要考虑,青年人要成家立业就要房子,我们单位就要尽可能的给他们想办法。你说一个家里六个娃儿成人长大要结婚,他不靠集体、单位还能靠谁去呢?”
“至于生产队、工厂、企业要发展就会涉及到物资和钱财的问题,多劳多得、按劳分配这是社会主义的原则,在不违背大原则的情况下,灵活地处理社员劳动和分配的问题,那就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们就不怕有人说闲话,更应该不怕扣帽子。”
“再就是以物易物的问题,这是我们民间长期存在的一个现实问题。谁个说一个人拿了五斤粮食去换了一斤白酒,他就把国家的粮食政策搞乱呢?再说了,就是《白买女》中杨白劳在年三十都还能卖豆腐,换回白面和红头绳,那我们现在就不准社员群众去兑换了?”
大家听着关兴说的话很有道理,只是别人不知道能不能说,怎么说的问题,他把这些说出来了而且是从理论的角度说的,是能站得住脚的,所以大家都觉得应该理直气壮地来思考和解决这些问题。
雷副主任说:“我觉得朱主任说的话很有说服力,我建议就由朱主任把我们今天会议的要点整理出来,发到全县去,作为我们解决这些问题的一个基本思路和办法。”
李主任说:“我同意雷主任的提议,但是我觉得还有必要开一个更大范围的会议,让所有上上下下的大小领导干部都明白这些事,明白怎样对待、怎样处理这些事。”
关兴和其他几个主任都一致同意,最后会议就决定以《在经济快速发展的形势下,如何解决好新的问题》为题,召开一个公社以上的干部会议。
开了一整天的会,大家走出会议室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累,因为在关键的时候解开了每个人心中遇到的、但是又解决不了的问题,所以现在开了会心里就显得很轻松了。
只是关心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因为他要思考出一些能操作的具体的解决问题的办法,才能让在具体工作中的执行人好办事。
回到家里,大家都还没有吃饭,因为知道关兴晚上要回家吃饭的。今天关和也来了,关兴一到家,关和就悄悄地问:“哥哥听说要回复高考了,你是不是知道了?”
关兴说:“这个我还没有听说呢?报纸上也没有登啊。”
胡理芬从里面走出来说:“你当然就只是把眼睛盯着报纸啦,你不看人家满街上都在说这事,你还完全不知道,真有你的!”
关兴心里一面为自己的闭塞感到不好意思,一面又替关和感到高兴,因为他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