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兴来到社员指引的那家,才知道这家的男人姓刘,她家男人要到把给供销社一天杀的猪肉买完了才能回来。这家的婆娘顶多也就四十一二岁左右,因为生育多,又不注意穿着,所以看上去好像已经五十多岁的样子了。
关兴走进她的门,看到这家的女人在一个泡满水和衣服的大木盘里,用赤脚在里面来回的踩着。关兴就有些惊讶的神情,说:“您好大婶,我是大队分包这个队的干部,您这天气冷了,还在凉水里用赤脚踩着,脚头不冷吗?”
女人抬起头来看了看关兴说:“没有办法啊,你看我这么多娃儿,都穿的是粗兰大白布的,一人一件每天就是这么多件,我也没有力气一件件用手搓洗,就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听说您家的娃儿们很多,为什么不叫他们给你帮忙呢?”
“你看哪个男娃儿愿意帮姆妈洗衣服的呢?还不是只有为难我了。”女人说。
“听说您的娃儿他爹是在供销社做事的,那应该每月都有工钱,家里的吃穿是没有问题吧?”关兴问。
女人停下了脚上的活路,从木盘里走出来,就一件一件地把蓝色大布衣服拧出来,再换水又开始用赤脚在里面踩。关兴好像觉得她没有听清楚刚才他说的话,就又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女人还是没有回答关兴的问话,关兴就感觉到可能女人不好回答,或者不愿意回答他。就主动帮她一件件拧出已经踩好的湿衣服,看来她还要到莲子湖边去清洗,关兴心想:再这样围绕着她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就说:“我今天来是专门了解您家里的情况,帮你家里解决困难的。”
那个女人还是不说话,把湿衣服一件件装进两只小水桶里,准备到莲子湖去清洗了。关兴只好帮她弄好了,帮她把大门带上了。
关兴是专门来了解情况,帮助解决问题来的,可是这家的女人就是没有接受别人帮助的需要,就是不搭讪的那种,关兴又不好空着手就这样回大队部去,就只有直接去找生产队里的王队长。
跟社员打听,才知道王队长今天在种小麦的棉田那边。
南方种小麦和北方不同,南方种小麦一般是在棉花地里套种。就是还没有等棉花摘完,就在棉花的行垄里套种小麦,因为这个时候棉花地还有尾期的棉桃在爆炸棉朵,需要在棉杆上采摘,而棉花地的行垄墒情很好,正适合播种小麦,所以就用锄头或者中耕器刨一下,撒上小麦种子,就能顺利地播种。
王队长今天就是在棉田里组织社员播种小麦,关兴走到田边王队长就看见了,不等关兴找他就出来了。
王队长就一边跟关兴打招呼,一边介绍他们队里冬播的情况。关兴说:“我到队里来了一会儿了,因为今天大队长去到公社开冬播的现场会去了,要我来跟您一起解决一下有几户社员家里缺粮食的问题。”
王队长说:“怎么就这事都反映到大队长那里去了?”
关兴说:“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刚才在队里仓库的打场上找人问了问,好像是打场斜对面路口的那一家。我又去了她们家里,结果那家里的女人好像又不愿意说,我就来找您了。”
王队长就说:“她们家是这样的,以前住在南大山那边,因为国家修水库,就把他们移民到了我们队里,一共来的是五户。以前他们是南大山边上住,靠山吃山,下水打鱼,就不懂我们这里种田的活路。”
“他家里的娃儿多,女人出工的话,那整个家里就没有人搞生活了,队里根据他家里的情况,就按照政策给她们家里按人头分粮食,她的娃儿多,可能就出现粮食不够。但是我们也没有要求她的男人给队里交钱。”王队长一口气把这个家里的情况说完了。
关兴大致听明白了,这个家庭没有人在生产队出工,生产队还是按照正常给他们按人头分粮食,男人的工钱没有交给生产队,应该可以拿来买家里不足的生活用品。
关兴就对王队长说:“大队长的意思是,您能不能先给他们家挪点粮食救个急,如果饿出了人命就不好说了。”
王队长说:“好吧,我晚上和队委会的人商量了再说。”
关兴就问其他几户缺粮的情况,王队长就说:“那几户也和这一户的情况差不多,一是因为娃儿多、出工的劳动力少,二是外来的移民户对于本地的农活不在行,记的工分少,分得的粮食就少。”
关兴说:“大队长的意思是,能不能根据娃儿多的家庭,搞个单独的补贴方式?”
王队长就有些想不通了,反问说:“那怎么单独搞呢?社员不会有意见吗?”
关兴就说:“比如,家里娃儿到了五个以上,劳动力在一个左右的家庭,每个娃儿按人头每月多分五斤口粮。”
王队长就说:“社员里面本来就有意见,说是出劳力的在替别人家里养娃儿呐!现在队里按照人三工七的比例分粮,已经就很照顾那些娃儿多、没劳力的家庭了。”
关兴说:“这个情况确实是事实,但是您要想到,我们是搞社会主义人民公社呐。”关兴心里知道,这些道理王队长绝对比他关兴更明白,但是社员的想法也不是说道理就能打消的。
关兴带着问题回到了大队部,长锁支书听了关兴的汇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他知道了,等大队长回来再开会商量。
关兴在外面转了一天,回到家里就有些无精打采的。翠英把晚饭端上来,就问他为什么打不起精神。
关兴说了今天到9队去,了解到的情况,也没有说自己有什么想法。
翠英心里想:农村的事情千头万绪,不是谁哪个想解决就能解决的。就关兴这样的年青人也只有天天到队里去转,才能知道锅是铁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