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荆州地方上打牌有很多样,那个时候还不兴打麻将。主要是纸牌:一种叫做花牌,是用一种像手指头宽窄和长短的纸片做成的,每张牌一个字。其中有数字,从一到十,再就是在古时候写影本的描红上,选了几句话——“上大人、可知礼、化三千、七十士”作为牌上的字。每个字五张,一共一百一十张。再有一种就是梭牌,也是纸牌,牌面上印有点子,称为天牌地久,也叫作打梭,或梭哈。
在沙牛湖是最为盛行的是花牌,因为湖里闭塞,与外界外界隔绝,所以男女老少都会玩这两种牌。渔民靠岸了就在船上玩,因为船上空间有限,几个打牌的人坐了,就再也没有空地方让看牌的人坐,据说有个家里娃儿多、婆娘管得紧的男人,平常就是喜欢看牌,有一次竟然站在船舷边的水里看了一夜牌,第二天还照常出门打鱼。由此就可以说明沙牛湖的人打牌的牌瘾之大了。
但是最古老的赌博却还是玩骰子(荆州也叫“丢色子”),用竹筒或者小盒子装着两颗骰子,上下左右摇动,最后打开看里面朝上的点子是多少来决定输赢。这种玩法一般人是不玩的,政府也不准玩,只有那些喜欢赌博的人,悄悄地聚在一起才会玩。
春凤就是被梅厂镇上的、和她一起参加过串联的一个年青人拉来,替那些聚赌的人发牌的。为什么要找春凤来发牌呢?一是聚赌的人有一种迷信的心理,认为年青、漂亮的女性就像花朵一样,在赌桌上有了这样的人当荷官,就会满桌开花,人人都可心想牌成,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二是年青的女性在赌博人的眼中,本来就是一种养眼的消遣,即使是不赢,看着年青的女人陪着也是一种享受。所以,梅厂镇上那个与春凤一起闹过串联的,就找到了春凤,春凤也因为她的老爹下放到沙牛湖来,她就答应了给他们发牌。
说好了每次只要春凤到场发牌,就给她抽头的钱十块,每隔三五天都会有一次聚赌,因此春凤的日子也就过得很逍遥。
这些事都是后来春凤讲给关兴听的,关兴对打牌是从来没见过,当然是一窍不通。
洞内的所有人都围拢到桌子跟前,只见那个组织的年青人从箱子里拿出骰子,交给春凤。年青人就对参赌的人说了规则,春凤就叫大家下注。有下两块的,有下五块的,有下十块的,但不能少于两块。第一次下注后,春凤把骰子摇了几次便放在桌上,这时下了注的人就要选定骰子的大小,作为春凤打开骰子盒时确定输赢的标准。
待大家选定骰子大小后,只听庄家说:“还有不有加注的?”有人就在原来的注子上加注,加注起码得要五块起,加注的意思就是如果加注的人赢了,那么其他输家就得按照赢家的第一次下注和第二次加注的数目来翻倍计算。
加注过后,庄家再大声说:“有不有人跟注?”跟注就是在加注的人赌金上面再跟赌,如果一层层加起来的话,虽然起点下注只有两块,但是往上一层层的加注、跟注,一碗(荆州称从摇一次骰子到本次赌资结算完为“一碗”)打开,输赢的赌金合起来得有几百块钱。那就是很大一笔数字了,那个时候,一个不很富裕的生产队全队的家当,一年也不到千把块钱。
当然这些参赌的人也不是一定很有钱,只不过是上下河湖的水道通江达海,南来北往的水运客商聚到这里没有什么娱乐,就形成了这样一个聚赌的场面和习惯。
关兴看春凤摇了几碗,有两个人就输的很惨,后来就不在下注了。大概一歇多功夫,玩了快十碗了,组织的年青人就说:“这是最后一碗,要赶本的人就准备好了,不然的话,这一次就再也没有赶本的机会,只能等下一次了。”
可是除了几个赢家外,其他输家都好像没有了精气神,不愿意再下大本了。
春凤发牌结束了,组织牌局的年青人就给了春凤抽头的钱,大家就散开了。关兴因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而感到不安,一面又为春凤出入这样的地方而担心。
春凤领着关兴向外面走出来的时候,感觉到了关兴的情绪,就说:“你以为这里很不安全吗?其实不用担心的,因为我和那个年青人是本地人,他们那些参赌的人都是行船的客商,他们是不敢在这里闹事的。以前有人闹过事,就被组织的年青人找渔民打过闹事的人。那人也就再也不走这条水路了。”
关兴听得汗毛直竖,再也不敢与春凤说话了。上了渔船,春凤就说要船老板把他们送到对面的大沟口去,关兴这次历险的经历总算才结束了。
到了大沟口,关兴先找到放映员说明自个儿回来了,再与春凤一起到裁缝徐师傅那里去。
徐师傅见关兴确实把自己的女娃春凤带来了,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就要动手做饭吃,关兴和春凤也没有阻拦。吃饭的时候,徐师傅就问春凤在哪里打住,做什么事情,春凤只是遮遮掩掩,关兴也不好明里讲。吃完饭,关兴就说:“天气好了,我们晚上就在大沟口放电影,请你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春凤就说:“你先回去准备吧,等会儿放电影的时候,我就和爹爹一起来看电影。”
晚上放电影很顺利,因为阴雨天把关兴他们俩阻隔了几天,放映员就决定给加映了一部战争片,也好对热情的观众一个交代。
第二天沙牛湖大队的人就把关兴他们接过去,而且还再三挽留,放映员推说前进大队约定要他们回去的,沙牛湖的干部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把关兴他们送回了朱家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