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霞就说:“房里能搬出来的东西好说,可是地面不能搬出来晒啊,那怎么办?房里地上都是湿的,而且满屋都是尿骚气,那又该想什么办法呢?”
翠英听了,想了想说:“我不知道对不对,我们猪场里经常洗猪圈,弄得满屋满地都是水,也是满屋的猪尿味,最使人头疼。后来畜牧站的技术员来了,告诉我们说,只要用生石灰粉一撒,过一点时间后就没事了。我不知道你们房里能不能用这个办法,因为生石灰粉撒了后,很冲鼻子的,必须要把门窗都打开才行。只要你愿意做的话,效果还很好的,既可以去除尿味,又还能消毒。”
春霞听了觉得是个办法,就告诉了屋里的长坤,长坤听了说好,就直接往队里仓库去,找仓库保管员弄生石灰粉去了。长坤回来后,就把里面房间的地面上都撒了生石灰粉,而且按照翠英的说法,把门窗都打开,让那些尿味散发出去。
长坤的姆妈就对他说:“长坤,你还得去找长顺啊,说不定哪天又下雨呐。”
长坤听了姆妈的话,就又去找长顺,长顺的婆娘说,他今天早起就去对面八队的一户修盖屋顶去了,估计不到天黑不会回来。长坤就把自家房顶漏雨的事,对长顺的婆娘说了一遍,要他婆娘等长顺回来后告诉他,一定要他尽快抽时间帮忙弄好。长顺的婆娘说:“我记住了,你放心吧。”
到了天黑前,长顺就带着盖屋的工具顺便来弄。春霞说:“长顺哥,你是不是有意使我们的坏,留个漏眼让我们遭罪的?”
长顺却一本正经地说:“这怎么可能呢?不说我们是本家兄弟,就是凭我这吃茅匠手艺这碗饭,也不能这样做呐。人得要凭眼力做事呃。”
长顺架好梯子,上屋顶去,在确定的地方找了找,大声说:“找到了漏眼,这是前天天黑时着急了,把那个挂梯子弯钩的地方没有铺匀的。今儿我弄了,保证以后下雨不会漏雨了。”
长坤的姆妈在厨房里出来说:“长顺啊,你说的这句话我老婆子记住了:人要凭眼力做事。”长坤和春霞似乎都听出了这话的味儿,心里完全明白了夜里屋顶漏雨的原因了。
长坤等长顺离开后,进门就问姆妈:“您说是不是服侍长顺的生活不合适,他有意留了这个漏眼?”
长坤的姆妈说:“你去问你的婆娘吧。”春霞就火冲冲地说,“是我弄的,又怎么样?他一个大人,又是踹百家门的手艺人,还说是本家兄弟,总不能捡究这点小事吧。”
长坤说:“什么小事,如果是他不对的话,我再遇到他找他评理。”春霞就很不以为然地说:“我的女娃放学回来的早,我就要她们在灶屋里吃了些鱼,后来吃饭时端出来的鱼,有头有尾整个都是全的,这有什么得罪他长顺了呢!”
长坤听了就明白了,就对春霞说:“有手艺人在家吃饭,饭菜一定要做好,不能让人感到像残茶剩饭的样子。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是怠慢了手艺人。”停了一下长坤接着说,“有句老话叫,爱吃的学艺,爱玩的学戏。他们的师父传教就是:赚钱不赚钱,先赚个肚儿圆。像你这样对他,他还算是讲了人情的,没有把漏眼留在我们的床顶上哦!”
春霞经长坤这样一说,也就再不敢对长顺的做法有怨言了。心想:我真是苟活了三十几岁,那翠英没有人教她,她是怎么就知道这些的呢?
一连手又下了几天雨,水稻田里是不需要管了,但是棉田里棉花苗是不能积水的,如果不及时排出内涝的积水,棉花苗就会被涝死,天气一晴,太阳出来被涝的棉花苗就会掉气(发蔫)而死。所以白天队里就安排男人,都到棉地里去清沟理水。
带刀师傅只负责给全队里的男女老少剃头剪发,是不要参加农活的。长庚的婆娘生了第四个娃,还没到两个月。突然发现奶子疼,浑身发烧,乡里人说,这是小娃儿吃奶的时候,小娃儿吹了奶头引起的。带刀师傅文清会整这个小病,长庚的婆娘就要自己的老二,去请文清来给她治治。
文清来了以后,首先拿出了他准备的扁灯盏,说:“你把家里油灯端出来,我一边烤着扁灯盏,一边给你在奶子上熨烫,如果感到烫,就说一声。”
以前乡村缺医少药,像这样的小病小灾是不需要去找郎中的。文清的办法就是:把以前用的扁灯盏放在靠近灯火的地方烤,因为扁灯盏就像很小的陶瓷小碗一样,只要把扁灯盏鼓出来的地方慢慢烤热了,再在女人疼痛的奶子上熨烫,就会起到热敷、按摩的作用。因为正在喂奶的女人奶子,被奶水充胀了,而且又发炎疼痛,那是只能热敷和轻微地按摩的。而且最好的是用扁灯盏受热,再慢慢熨烫。因为过去照亮是用食油点灯的,用灯芯照亮的扁灯盏是用土陶瓷做的,它即使是受热也不会很烫,如果温度太高它就会炸裂的。当受热的扁灯盏在给病人熨烫的时候慢慢冷下来了,又可以重新在油灯火前烤热,再给病人熨烫,这样每次反复烤烫几次,病人的疼痛就会减轻。再配合用蒲公英和益母草熬水喝,一两天时间就会痊愈。
文清的爹爹是带刀师傅,他学剃头就算是门第师了。所以他的爹爹不仅传给了他剃头的手艺,还另外传授了一些治疗民间小病小灾的偏方。比如大人小娃长脓包、生疖子,他就会用浓墨给人画符纸,贴上了消肿化脓;如果咽喉肿痛,他就会用水缸里的生水,画符水喝了止疼。一年到头,无论是本村里的人还是外面来找他治病的人,都有不少,因为他有这手小技巧,他家里的日子也比别人家过得韵翘(满意的意思)。凡是找他治病的人,再怎么穷困,也拿点东西感谢他才是。
长庚的婆娘虽然生了四个娃,但是年纪还不到四十岁,就像菜园里的小葱蒜,越生越旺,当然奶子就比一般的女人饱满。
文清开始给她熨烫,问她感觉怎么样,她说好像没有什么感觉。文清以为是隔着大布衫子熨烫传热太慢了,就说:“你要不就把大布衫子脱出来一些,我好靠近一点烫。”因为长庚的婆娘是文清的下辈,他还要讲究一点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