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锁参加基干民兵训练去了,猪场就剩下兰秀大妈和翠英。虽然比先前忙了些,但是俩人配合得好,也越来越融洽,就像一家人一样。兰秀大妈不但身体硬朗,还会做事。
她有一门打豆腐的手艺,是朱家铺周边村子的一绝。一般家里的女人只会打豆腐,而且有的可能点石膏的时候还拿不准,有时豆浆很嫩,有时又老了,嘴里能吃到石膏的细渣。兰秀大妈打豆腐是手拿把攥不会失误的。特别厉害的是能够制作出各种豆制品——千张、腐竹、豆皮什么的。所以每到秋后冬春,凡有过红白喜事的家庭,都要预先请兰秀大妈去制作豆制品的。
兰秀大妈的老大是儿子,只愿意在队里出工,不愿意帮她做这些女人的活路。老二是女儿,跟她学了一点,但从来就不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她认为队里不让干私活,帮人家做事就没有好处,白白地出力划不来。
兰秀大妈却认为地方上需要她,她就应该为大家做好事。因为翠英年纪轻,又愿意给她打下手,就在八月十五前,带她去给村里一户儿子结婚的打豆腐。
一般打豆腐前,兰秀大妈就要请工的人家预先磨好豆浆,等到她们在猪场把活路料理完,到请工的人家里去就可以做事,节省时间。翠英家里没有人照料娃儿,就把自家的门锁着,让俩娃儿在旺生家里玩,并交代关兴说:“如果姆妈回来晚了,你就带着弟弟回家睡觉去。”关兴当然很高兴,在旺生家里玩,关和可以同旺生一起玩扑克牌——拖板车,关兴就有机会接触到巧玲了。
兰秀大妈和翠英把一作(一次制作的数量词)豆制品弄完,已经是深夜了。两个女人回家有些害怕,那户当家的就要他的弟兄送她们。他的弟兄叫阅明,他们家算是朱家铺村姓朱的中辈分高的了,所以本族人很尊重的。可朱阅明却不很把辈分当回事,他认为辈分越高越不方便。与人做事、说话都要时刻注意身份,因此,他平时就很随便。原来是队里的民兵排长,因为调戏了女人被撤换了。
他的女人是山里嫁过来的,貌相一般,主要是颧骨大,嘴唇皮翻着,阅明不把她当回事。那个时候媒人牵线,父母作主,所以他也就认了。女人嫁来后给他生了两男两女,四十岁就像老大妈了。阅明就自然把眼光放到了别人的女人身上,平常不管对谁都心急口快,在朱家铺大家都认为他是个“活多人”,是很愿意帮人的意思,但是他的婆娘说他是家懒外勤。
村里从祖辈沿袭下来就有巡夜的规矩,后来生产队就确定常年安排民兵巡夜,十八至四十五岁的男人轮流值夜,每晚四个人,分为东南西北四个不同的方向,到人定亥时(11点钟前)结束。由民兵排长统管,一晚上记两分工。
有一次,阅明带头巡夜,就抓到了村西头文军的婆娘背了一大篓白萝卜菜。阅明要带她到队里的值夜室去,文军的婆娘知道不能去,如果张扬出去是要挨批斗的。就对阅明说:“阅明叔,你是长辈,我们家文军病病蔫蔫的,我有四个儿娃子,粮食不够吃,我是没办法才出来弄的。”
阅明本来知道缺粮户夜里偷点队里的庄稼不是稀奇事,但是一听到文军的名字,马上就想到了文军那个咳嗽不止、枯瘦如柴的样子。可是眼前他的婆娘却人高马大。
于是,阅明就说:“你的情况确实让人同情,那你怎样让我放了你呢?”
“我给你下跪,行个礼好吗?”文军的婆娘看到了希望。
“我不喜欢什么虚情假意的,实在一点!”阅明用手电指着她的身子。
文军的婆娘心里一抖,就知道他不是个善将的人。“你是我的长辈,难不成你还能要我的吗?”
“你说你有这个好事,为什么不用上?如果用得好,你不就可以早晚自由出入了?”阅明笑嘻嘻的说。
文军的婆娘身子晃了晃,流着泪说:“给我家文军留给个脸面吧?”
“留着可惜了——”阅明说着就动手。
文军婆娘突然一用力,掰开了阅明的双手,甩手就打了阅明一巴掌。阅明先还朦朦的,接着立马就要弄文军的婆娘。
文军婆娘不知哪来的力气,从篓子边上摸出割草的小镰刀,发狠地说:“你要干嘛?”
阅明还没有见过这样凶狠的婆娘,抓住她的镰刀就说:“行啊,我现在就放你起来,我只要拿走你的篓子就行了。”
文军婆娘马上就软下来,回应说:“你要我可以,但是你必须把我送回家去。以后还得帮我。”
“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那些事都好说。”
阅明就这样完成了他与文军婆娘的交易,后来阅明按时送上生产队田里的熟庄稼,文军婆娘只在家里等着就行了。他们的事情败露后,阅明也就被撤了民兵排长的职位。
这些事情翠英是不知道的,因为以前有男人在的时候,她从来就不参加队里晚上的社员大会。
兰秀大妈对阅明是清透的,就推辞说:“我们两人一同回家,不要紧的。耽误你的弟兄睡觉不好,明天都还要上工。”
用工当家的坚持说要送,看着推辞不掉,最后说定只送过莲子湖的拐弯就行了。到了说好的地方,阅明就转身回去了。
兰秀大妈与翠英分手后,两人离各自的家也就一百多步远了。翠英走到一颗大树下,忽然感到身后有人。还没转身就被人把她弄倒了,她吓得浑身没有了一点力气,连喊叫也没有办法了,人就没反应地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亮光在眼前一闪,翠英才醒过来。那人松开手,从她身上起来,慌忙准备离开。
这时翠英听到不远处地上有脚步震动声,“谁!在那里干嘛?”
慌张的跑步声,杂乱的追赶声,渐渐远去。翠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准备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敞开着,她才知道被人祸害了,可她连人影也没有见到。
她躺在地上有一刻钟,立即明白了现在自己应该赶快起来,如果让人看见躺在路上的是她,那就很难保住自家的名声了。况且家里还有两个娃儿,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
就在她含着泪准备离开的时候,那边在大声说话:“你不是阅明吗?黑天半夜的你在树下干嘛?赶快跟我到值夜室去!”听声音好像是长锁。
阅明不敢隐瞒,说:“我们都是男人,说了你不外传。文焕的婆娘和兰秀大姐帮我哥家打了豆腐,我送她们回家的路上——”
“你个畜生,人家孤儿寡母的,你是什么辈分?你还要祸害她!”长锁辱骂着。
翠英听到这话,心如刀绞:她怎样面对文焕的阴魂?她怎样面对自己的娃儿?她明天又怎样面对长锁?爷娘老子呃,我还怎么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