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万仙众百姓叩拜,口里如同雷鸣般重复宣告“永葆我皇千千年长乐无极,护持我皇万万年安泰无忧”,个个眼神坚毅,磕头的动作都步调一致。
太白金星看着眼前方壶山盛景,心知是在震慑他们押解的尊神护法,额头抹了把虚汗。
怪不得天帝叫嚣严惩的最欢,结果却是最先松口的,只看着方壶山无垠仙域,还有这些仙臣仙民的富饶强盛程度,效忠拥戴程度,根本不能轻动银微!
所谓的给银微“加冕”不过是个规矩流程,你加不加冕,人家也是洪荒银龙一脉正统的储君,人家银微也没靠天生神族吃出身的老本!规规矩矩累积了万千功德,甚至下凡历劫数世才上继位的,实至名归,谁也别想动摇银微在方壶山百姓心中的十成十的地位。
“平身,我回来晚了,还让诸位为我劳心劳力,对不住。”
“帝君,您回来就好!”
“帝君!您千万别这么说!呜呜……”
“十长老,我服刑期间,方壶山大小事务交给你们了。”
“是,微臣等一定会勤谨理事,若不能决策的及时奏报陛下。”
“嗯。”
银微嘱咐好后,那厢甘云真人和庆武真君上前一步。
“帝君,请吧——”
银微握住手里珠串,看着那冰透蓝艳的珠子,将它贴在心口,看到了胡蕴川,噙泪轻笑:“傻子……我心似君心,摧枯拉朽亦不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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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阴间阎罗大殿。
“胡蕴川,你可认罪受罚?”
“谢阎王殿下,胡蕴川认罚,悉听尊便。”
胡蕴川跪在地上,听着阎王的宣判终于松口气笑了,笑容越来越大,阖眸的瞬间,泪如雨下,边笑边哭,情状凄绝令人不忍直视。
深深,为夫一去,即是永别,你要保重自己,永生喜乐,顺心如意。
“绿莽夜叉,带他去投胎,此次不能再出任何意外。”阎王别有深意,略带警告的道。
那夜叉不动声色的应诺,按照规矩给胡蕴川戴上枷锁,拴着铁链,牵着离开。
这次绿莽夜叉拽着胡蕴川过奈何桥,不耐烦的插队,不等胡蕴川喝孟婆汤,只是嘴唇沾了沾,他就把胡蕴川牵走了。
胡蕴川面上无喜无悲,已经死了的心却微缓过一丝丝气儿。
总算给他留点念想。
继续走,又来到还魂台,七口发散着不同色彩光芒的八卦井,有的仙气蒸腾,哪怕在阴间也盖不住祥瑞云气,有的阴气冰寒比阴间更恐怖,有的则是红尘俗气。胡蕴川被引至,篆有“畜”字的八卦井边,胡蕴川还记得这里,两次来皆是一样的悲催。
“有劳你。”胡蕴川已经绝望麻木到面无表情,随手从兜里取出被鱼鳔包着的碎片,偷偷塞给绿莽夜叉。
这是最后一块内丹小碎片,剩下的他早就都吃了,吃了也不知道怎么发挥效用,还剩下这些,本来打算不备之需,投胎畜生道也没用了,还不如送给绿莽夜叉。
怕给绿莽招致祸端,胡蕴川特意选在离开的时候。
绿莽夜叉握住的刹那发现了鱼鳔里的溢出的些微金光,惊喜瞪大眼睛,但很快遮掩下去,因为周围都是人,冷声呵斥胡蕴川上井口。
在胡蕴川跳下去的瞬间,绿莽夜叉小声道:“胡先生,忍辱负重,鸡犬升天!”
身子迅速下坠,一阵粉红光芒将胡蕴川笼罩,很快的,胡蕴川丧失五感。
而那方壶仙山地动山摇,轰鸣着慢慢裂开两瓣,露出山体内的无底深渊,银微回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臣民,纵深飞跃下去,六大护法尊神施加法印,仙山合并,天尊降下八十一条铁链捆束主仙山,青色火焰将铁链铸死焊在了山体上。
“帝君……”方壶山万众跪下叩头,呜咽声悲戚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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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凡间,春日,万物复苏。
姜家庄的一户农家小院,炊烟袅袅,
勤劳朴实的农妇柳嫂子红润的脸蛋满是喜色,抱着个襁褓走出房屋:“孩子他爹,你来抱孩子,我来做饭,你刚刚打柴回来,歇歇。”
院内的男人姜大壮哼着小曲儿,正在把菜一一摆放在桌上,看见妻子后乐呵呵的:“我都做完了,你坐着吃饭就行,把儿子给我抱着,我去叫娘和闺女来吃饭。”
“小莲也不知去哪儿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一个和蔼矮小的老妇走出屋子,披上衣服:“还不是咱家狗跑了,小莲舍不得,我去找她回来,你俩在家。”
正说着,突然有人急切敲门。
“娘!爹爹!祖母!我找到咱们家阿黄啦!”少女的声音如黄鹂出谷般令人听着就愉快。
姜大壮去开门,只见脸蛋红扑扑的,身上脏兮兮的女儿姜圆牵着一只肚子浑圆的大黄狗进来,他一看,这不就是家里养的母犬阿黄吗?
“可能是配上了,我去给它做个窝棚,现在的草棚子不能让咱家阿黄住了。”
“爹爹!我也要去!”
“你慢点。”柳嫂子笑盈盈的叮嘱这对儿长不大的父女。
过了一阵子,母犬阿黄下了一窝十二个狗崽,因为姜家人善良没少给爱犬阿黄孕期加餐,于是生下来的狗崽后,奶水充足,把狗崽子们都养的胖墩墩的,圆鼓鼓的;什么黑白花的、黄白花的、黑的、黄的、白的各色都有用,特别可爱。
可姜圆发现,其他幼犬都长得圆滚滚憨态可爱,唯独第九只出生的小狗长得又瘦又小,甚至有点尖嘴猴腮的,像个小狐狸,它浑身漆黑,连舌头都是黑的,一丝杂毛也没有,是典型的五黑犬,在他们村子里都很喜欢这种犬,能辟邪招财,还特别聪明。
但这只小黑奶狗不愿意吃奶水,唯有姜家人用米汤喂,它才肯吃一点。
“小狐狸,你怎么不吃奶啊?你不吃奶,怎么会有营养呢?没有营养长不大的,还会被欺负。”姜圆善良的抱起小黑狗放在母犬肚子下面。
“快吃呀!你已经一个月没吃奶了,再不吃就饿死算啦!”姜圆发狠。
谁知,那母犬阿黄也很嫌弃排斥的把小黑狗叼出窝,随便丢在墙角,摆明了不乐意哺乳小黑狗。
胡蕴川无精打采的趴在墙角,看见院子里有一滩积水,于是它起身走过去,看到了自己的“狗脸”,又低头看着自己的爪子。
“嗳……”他绝望了,不用姜圆说,他都已经在求死了,别说饿不死了,他偷偷跑出去,跳水撞石,把自己搞得灰头土狗,也没死成;他甚至故意进山,找豺狼虎豹,那些野兽倒是真要吃他,却被崩断了几颗牙,嗷嗷叫着跑了,从此,他在这附近的山林里横着行走。
十里八村的动物都知道,姜大壮家的小黑狗狗身堪比铜墙铁皮。
胡蕴川苦闷的抱住狗头,屁股朝外,趴着想:什么时候才能让我解脱?唯有深夜无人之时,他才能靠着回忆前世,给自己一点生的念想。
一只黑黄白三花小胖狗蹦蹦跶跶的来到胡蕴川跟前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胡蕴川放下抱住脑袋的一只狗爪,用一只眼睛嫌弃的看着它,听得懂它的狗语内容,即:“九哥!隔壁小花和小白都说你铜墙铁壁,是真的嘛?”
“真的,不信你咬我一口?”胡蕴川回答,指着自己的脖子,又觉得自己很傻很好笑,这么一只小奶狗,牙都没长出来怎么可能咬死他?
小三花胖狗笑嘻嘻的摇尾巴,过一会儿叼了个草球过来,撒娇:“九哥陪我玩儿吗~”
胡蕴川无语的把球巴拉出去,看着小胖狗去叼回来,如此反复。
又过了一个月。
夜里,姜家老奶奶睡不着,晚上出来乘凉,看自家小黑狐狸狗不吃奶,于是炖了一锅大骨头汤,硬是给胡蕴川灌了一大碗连肉带汤,撑得胡蕴川肚皮滚滚,夜里撑得睡不着,又想哭又想笑。
他的尖嘴猴腮都胖没了,身上也开始圆滚滚了。
姜老太太把胡蕴川抱在腿上,慈爱的笑着,用蒲扇扇风,对胡蕴川道:“你也睡不着吧?你这只小狗崽和其他的不一样,好聪明啊,知道喝骨头吃肉,不喝奶,你投生到俺家是你的福气,更是我们的福气,明天下雨,今天晚上很闷热吧?奶奶给你扇风~”
明月高照,胡蕴川的眼睛湿润了,在老太太的膝盖上,听着那温暖苍老的哄劝声,渐渐睡着了。
梦中,胡蕴川来到一处美轮美奂的仙境,到处都是彩色的云霞,他爬上了一座青翠的山峦上,嗅了嗅满地的奇花异草,一颗果子掉在他头上,他疼的打滚儿,发现那红果子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的花香甜香,他叼起果子莫名的开心。
他想把这果子给若深吃,若深一定喜欢……
瞬间忘掉了那些苦难回忆,他蹦跶着下山,谁知在半山腰经过一口泉眼。
它叼着果子,透过泉水面映衬出自己的模样。
“呜……”胡蕴川趴在泉水边,压抑屈辱的痛哭流涕,仿佛把两辈子的难过事都发泄出去,把果子咬的都是齿痕,几乎咬烂一半。
或许哭的太投入了,泉眼边都是鹅卵石,长满青苔,胡蕴川那两个月的小奶狗爪子一滑,直接掉下泉眼。
“咳咳咳……”呛水快要窒息,胡蕴川扑腾着连狗刨都不管用了。
恐怖袭来,它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之前百般想自杀,不是没跳过河,结果它这身子根本淹不死!这回可非同小可,它真切的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呵呵……死就死吧……你怕什么呢?
胡蕴川阖眸,迅速下沉。
清澈的水下没有任何光芒,只剩黑暗,越往下,突然一缕银白光芒照射过来,将胡蕴川笼罩住了。
紧接着胡蕴川突然就降落到一处神仙洞府,不!是黑暗石崖壁内的银色仙宫里!
胡蕴川怔怔的看着接住自己的人,雪色云水纹海波缎长袍,乌发如瀑只用白玉冠簪半扎,丝带晶珠垂在发尖,美丽无俦,清冷温柔,含笑看着自己,是他的银微,是他的深深,是他魂牵梦萦的挚爱。
银微一个旋身,飘逸如云,优雅落地,臂弯和素手稳稳托住了小黑狗的滚圆屁股,唇边笑意越来越浓,眉眼都弯弯的。
“怎地这么胖?”
胡蕴川狗脸一红,羞臊委屈,相思之苦,泪意更是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