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蕴川一回到平阳候府已经晌午了,也没回竹园,派小幺把东福、西顺单独叫过来。
“东福,你去给我把王彬扣下;西顺,你替王彬告假,蓝、胡两家联姻内情对咱们事关重大,你们给我务必盘查出来!”
“是!”东福和西顺还是第一次见胡蕴川如此凝重不乐的表情,立刻下去查办了。
胡蕴川走到竹园,发现蓝若深不在家。
“若深呢?”
“公子去了书画院当值,爷一晚上辛苦了。”
雨簟、乐鱼迎上来,服侍胡蕴川更衣。
“公子吩咐奴婢们提前备好了热水,爷洗一洗去去乏累,小厨房备了爷爱吃的蜜汁鸭腿和虾仁粥。”
胡蕴川沐浴后,对着一桌子丰盛佳肴,发呆。
“爷,怎么不吃啊?不合胃口,奴婢让小厨房重做?”雨簟纳闷。
自家大婿爷往往是一天三餐不落,几乎任何事儿都不会影响他的食欲。
胡蕴川简单吃两口,用牙粉刷牙,含了块薄荷紫姜躺在拔步床上,瞪着眼珠子,直勾勾看着水墨字画儿的雨纱帐子。
明明眼皮跟灌了铅似的,累的不行,可就是睡不着。
脑海里开始一幕幕闪现在平阳候府这段时日来的画面,不停的倒退,推演,在到从北地来京城途中被人押送,几次逃跑失败……不对劲!
既然我之前的三个仁兄,都是胡家选的“入赘养子或者义子”,为何只有我活下来了?能困住我,就困不住他们吗?他们不是逃跑就是暴毙,因为什么原因暴毙?
是否我也会步上他们的后尘?
平阳候和胡老爷做了什么样的交易?若深也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显然的,蓝侯爷野心勃勃,若深也是个胸怀大志的,父子俩的抱负何其相似?
可我呢?
这段日子来内宅的勾心斗角,官场的尔虞我诈,宫里的违心阿谀奉承,已经让我疲惫不堪,这些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我胡蕴川不求大富大贵,只想帮若深夺回若深的爵位,恢复健康,然后一家三口,在横波山庄,过不羡鸳鸯不羡仙的快活安宁小日子。
但若深呢?是否和我想的一样?
若深为何一开始就能接受我?
我是一见钟情,若深呢?
是否碍于一些无法抗衡的条件,只能选自己?
若深是不是真的爱我?
假设螽斯散有解药,若深能恢复正常的男儿身,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搞不好,若深是个直的?!
……
胡蕴川脑海里各种念头涌入堆砌冲撞,他痛苦的抓着头发撞了撞床柱子,头疼欲裂。
捶了捶胸口,怎一个百爪挠心了得?!
其实他本来不是这么多心多思的人,相反,他爱恨分明,特别痛快,要是在往常,早就直接问若深了,但现在不行!
他是直爽,热诚,深爱,所以在乎,但他不是没脑子,分不清轻重缓急!
若深现在身子沉了,好不容易恢复健康,他绝对不能冒失!
煎熬了两个时辰,顶着一对儿熊猫眼,东福终于回来了,有些踌躇着,胡蕴川催了两次,差点发火他才缓缓道。
“爷,奴才用花管事作为威胁,王彬就都说了,胡、蓝两家联姻,一方面是蓝侯爷为了平衡部下兵族势力为己所用;另一方面是因为一个瞎眼老和尚的先天占卜。”
胡蕴川费解:“就为了个瞎眼老和尚的话,给儿子招赘夫婿?”
东福附在胡蕴川耳边,补充:“那瞎和尚是大历皇朝有名的活佛,很多人找他占卜,据说是百试百灵。”
“他说只要蓝侯爷把天选之子收在府里,赐婚大公子,就能逆转乾坤,让蓝侯爷心想事成,蓝氏成为大历皇朝第一宗族。”
胡蕴川脸颊抽搐,指着自己:“天选之子,是我?”
东福左顾右盼,胡蕴川把廊下守着的丫鬟婆子远远的打发了。
他才沉声:“您不仅是天选之子,还是大公子的命定之人,但是胡氏宗族根本没有叫胡蕴川的子孙,胡家找了同辈儿的7个人,都被蓝家秘密处死了。最后才找到您……那王彬是这么说的。爷,咱们不得不防着蓝家,还有……大公子也是从头到尾知道这件事,参与这件事的。”
最后,东福也眼睛红了,不忍哑声:“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万一您做不到蓝侯爷和大公子的要求,亦或者又来个瞎眼和尚道士之流……爷,不是奴才挑唆,奴才哪怕自己不好,都希望爷和公子永远恩爱不疑;但公子到底出身贵胄,还有蓝侯爷辖制,说句诛心的,您心里得有个成算,咱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胡蕴川仿佛老僧入定般阖眸,强迫自己摒弃所有杂念,过了许久,睁开眼,长长出一口气:“无论如何,我都只信若深,你吩咐王彬别让他把今天的事透露出去。”
他只是凡夫俗子,他怕,但他更信。
下午,蓝若深刚办完差事,走出书画院,就见门口一辆熟悉的马车,马车车帘掀开露出自家汉子的脸。
胡蕴川嘿嘿笑,跳下马车,拉蓝若深的手。
“媳妇,我接你回家。”
蓝若深抚摸胡蕴川的黑眼圈,好笑心疼又无奈:“你呀,精神不济在家歇着就是,非要逞强来接我。”
“我在香客来定了贵宾包厢,它家新聘了个蜀菜厨子,手艺特别好!咱们今晚去那打牙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