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基一手心的汗水,看向蓝若深,眼里苦涩。
蓝若深感受到那不加掩饰的视线,却根本懒得看他,憎恶的合上眼,让自己平心静气。
一个两个的都来恶心自己!
若非自己身子毁了,失了武功,何须费尽心机,这般周折谋算成事?早就了结了他们!
胡蕴川挡住了蓝基的视线,悄悄握住了蓝若深的手,捏了捏。
蓝若深睁眼,凝视胡蕴川微微一笑。
斗诗会结束后,蓝基被皇帝单独留下。胡蕴川在前头骑马,蓝若深和蓝玉同乘一辆马车跟在后面,三人一起回侯府。
蓝玉容颜黯淡,与刚来时那俊美俏丽的模样完全变了,就连道贺时,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小弟,恭喜大哥哥、大哥夫。”
蓝若深没有点破他,淡淡一笑:“也是托了玉堂弟的福。”
蓝玉脸色苍白,想到自己偷偷去见那人,那人却背叛盟约,把那争强好胜的心都给磨了大半,目光渐渐清明,勉强笑笑:“大哥哥何必自谦?您绝非池中之物,不过是缺个契机,胡哥夫就是您的契机。”
蓝若深不置可否。
如今蓝嵩之盛眷正浓,二人还在路上,吏部的喜报早已经发到平阳侯府了,随之传来的还有世子蓝基受到申斥的消息。
蓝老太太年老体衰,多思多虑,总忧心最心爱的孙女在宫里的事,忧心最喜爱的孙子蓝基的婚事,又见蓝诚与县主不睦,因此身子总是不见好。因而家务大半都交给了蓝若深和蓝玉、小半仍就差遣张氏管制,当然张氏得时时回禀,根据蓝老太太的指示做。
本来病歪歪的蓝老太太听闻蓝若深夫夫的喜事后,居然能坐起来了,喜上眉梢:“快,蜜蜡,传我的话,今儿满府上下都赏三个月的月例!叫大厨房准备上几桌好的席面,我和你们大公子、大婿爷好好办一桌升迁宴!”
“是,老太太。”蜜蜡欢喜答应,忙不迭出去了。
蓝老太太又想到了什么,一叠声的叫:“石榴,开我的箱子,把那五彩玛瑙的摆件儿抬出来,作为贺礼!”
石榴笑道:“可是那件‘冰山梅树’的?那可是老太太压箱底的宝贝,奴婢这就让小幺抬出来。”
蓝老太太:“就是那件儿,包上红绸。”
见大管家王彬报喜后还没走,蓝老太太不解:“王管家可是还有其他事?”
王彬忐忑道:“回老太太,世子爷在斗诗会上被圣上单独留下厉言申斥了,现在还没回来;侯爷正从南大营赶回来,让老太太您切勿担心,再怎么还有蓝妃娘娘在宫里呢。”
蓝老太太瞬间瞪大了浑浊老迈的眼睛:“你说什么?!”
王彬只好又重复一遍,蓝老太太脸色青白,瞬间上气不接下气:“刘妈妈,你去跟王管家一起,去,去把张氏给我关起来!不许她出去胡闹!若放她出去,我,我先扒了你的皮!”
紧接着身子直挺挺的朝后仰倒,竟是直接昏厥过去。
“老太太!老太太!”丫鬟婆子们围上来,乱哄哄成一团。
蓝静敏也住在福寿园,马上跑来安排人去请太医。
绛雪轩那边随后知道,张氏披上一品诰命霞披金冠,疯了似的尖叫:“快给我备车!递牌子!我要入宫!我要入宫!”
“啪啪——”
“狗奴才连我你也敢拦?”张氏几乎疯癫。
王彬顶着张氏几乎要吃人的血红眼睛,脸上被张氏扇了两耳光。
他心里苦笑,这番算是彻底得罪太太了。但他知道老太太的命令是顾全大局,之前张氏在宫里讨人嫌,触怒天颜的事,决不能再发生一次。于是,他让粗使婆子和侍卫们牢牢封锁侯府大门,谁也不许进出。
张氏又骂又打的闹腾了一阵,那些侍卫和粗使婆子被她抓的脸上没有一块好皮肉,却不敢还手,心里都有了怨恨。其余近身的头脸婆子丫鬟也不敢靠近。
张氏脱力般一屁股坐在地上,仿佛傻了似的,被阮嬷嬷和皮妈妈搀扶起来,终于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儿啊!你让奸人给害了呀!娘误了你呀!偏偏让你去什么劳什子斗诗会!是娘的错啊呜呜呜……”张氏哭的涕泪横流。
消息很快传到了南园,大房的人个个幸灾乐祸,只惋惜大老爷不在家。
大太太周氏正指导女儿蓝静好看账本呢,闻言居然不信:“真的?宋嬷嬷,你莫不是哄我高兴吧?”
宋嬷嬷绘声绘色道:“大太太不知道,侯夫人疯疯癫癫,口里只嚷着四爷的世子位被奸人害没了!切,她还有脸说‘害’字儿?她什么出身?她的儿子也配?抢了咱们家的东西,早晚也得还回来!”
六姑娘蓝静好皱着秀眉,轻声:“娘,这里我不太明白,您再教我算一次。”
周氏扬手示意女儿等会儿再说,幸灾乐祸的道:“你个捉狭的老货,快跟我去趟绛雪轩,我怎地也是二弟妹的大嫂,合该去探望安慰。”
宋嬷嬷殷勤得意:“嗳,太太您慢些。”
蓝静好不得不阻拦:“娘,这会子倒不如去看看老祖宗,那张氏再不好,二伯也春秋正盛,回来,她若告状,爹娘岂不吃亏?看老祖宗还能留个孝名,娘我们去——”
周氏瞪女儿一眼:“那老虔婆只得意老三媳妇儿,我不去热脸贴她冷屁股,你别管了,等你父亲回来,把这喜事告诉他。”
绛雪轩里,张氏紧握着皮妈妈和阮嬷嬷的手,身子不住发颤,眼泪一颗颗的掉。
周氏看着心里痛快,假惺惺的安慰:“哎呦,我的二弟妹呀,何至于如此?就算蓝基不成了,再不济还有蓝诚,好歹他也是有高贵岳家,想来比蓝基可靠些?蓝基这孩子太不当心了,非得去斗诗会上面显眼,虽说二弟是个文武双全的,但虎父犬子,这犬子明明写不出什么好诗词,还非得充老虎,圣上当然生气了。”
“大嫂嫂您得意什么?夫君不争气,什么都白扯,我夫君得力,便什么都强。我张诗诗生的孩子再差,那也是侯府嫡脉,蓝诚那等卑贱庶出也能和我儿比?基儿就算被贬斥,我还有瑛儿,大嫂嫂可就惨了,只得六丫头一个,无人送终。”张氏反唇相讥。
周氏脸色僵住了,身子气的发抖。
宋嬷嬷意识到周氏不是对手,忙扶住周氏,对着张氏刻薄道:“老奴劝夫人莫要得意过了头,瑛少爷才多大,您是否还忘了大公子?人家才是正经原配嫡长子,您也就算个继妻,若江南林氏没落了,您在林氏夫人墓碑前也得执妾礼!祖宗礼法上头,您那基少爷、瑛少爷,还不如我们六小姐高贵呢!”
张氏脸色紧绷,眼睛如冷箭般射向宋嬷嬷。
皮妈妈暗道不好,提什么都行,唯独提起林氏,这是张氏的一个心病!
“大太太您快出去吧,我们太太身子不好!”
张氏震怒,拍着扶手:“来人,给我撕烂这贱婢的嘴!”
周氏滞涩,略有畏惧,强撑着仰起头:“你敢!”
张氏冷笑:“我是当家主母,是侯府宗妇,你是个什么?我女儿是娘娘,你女儿是个什么货色?你道歉了,我还可以从轻发落,若不然,我就让娘娘发落,少不得把你屋里奴婢都发落一遍,谁让她们不会伺候主子?只会落井下石呢?”
宋嬷嬷对周氏使了个狠狠地眼色。
周氏咬牙,心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上前福了福,艰涩道:“弟妹,宋嬷嬷不懂事,嫂嫂这里给你赔罪了。”
张氏皮笑肉不笑:“皮妈妈,给我掌嘴二百!以儆效尤!”
周氏怒道:“你?!你怎么还——”
张氏已不理她,不一会儿,绛雪轩正房里传出噼里啪啦的耳光声。过了三刻,周氏怒气冲冲的带着脸肿成猪头的宋嬷嬷离开绛雪轩。
而福寿园那边,范氏已经带着七姑娘蓝静妙来服侍蓝老太太了。
亲自去看着药炉子,又命亲女喂蓝老太太喝药,自己去送佘太医离开。
蓝老太太很是欣慰,老泪纵横的:“我统共三个儿媳妇,唯独你是个纯孝的,你家妙丫头也好,让她多和四丫头来往,刚才就是四丫头叫人请太医的。”
三太太范氏一概全答应,柔声:“老太太,儿媳说句不该说的,今儿两件大喜事儿,一件小坏事罢了。刚才三老爷派小幺传回消息,说是基儿只是被申斥了,旁的无碍,侯爷也入宫请罪去了。想来,念及过去的恩情,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所以老太太,您可别只顾着悲,不顾喜呀!”
蓝静敏也道:“三婶这话静敏曾经听感寿寺方丈说过,说是悲大过了喜,那么喜也会成了悲。老太太,大哥哥和大哥夫就要回来了。”
蓝老太太沙哑道:“是这个理儿,基儿这孩子太放纵了,也该受些教训。”静默一会子又说“倒是老大这只凤凰,一直被压制着,也是该高飞了。”
一幅画,一首诗,惹出多少风波,她不信一切都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