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还在继续,为了尽可能远离难民潮,离阳不得已绕了远路,好在即便多了两个人,食物和水也较为充裕,毕竟姐妹俩吃得真的很少,就算实在不够,大不了他再去打几只野鸡,这也并非什么大问题。
真正要命的,还是阿彩的姐姐阿月,已经开始发热了。
无论是不是感染,出现这样的症状,都不是个好消息。
即便后来离阳亲自上阵,也只是缓解了一点,在他感知之中,阿月的气息仍旧在不断衰弱。
回天乏术。
在心里已然给对方判了死刑,离阳默然不语,静静注视着阿彩细心为阿月擦拭额头的汗水。
生老病死乃是人世间必经之事,他早已习惯了,内心没有半点波动。
然而,一旁的寒卿卿却像是看出了什么,当即小声问道:“爷爷,这位姐姐是不是快要死了?”
闻言,离阳单单随意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但却微微颔首。
得了这般回应,寒卿卿显然也心领神会,有些伤感,但同时却是莫名纠结起来。
她皱着眉头,低头思索了好一会,才最终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对着离阳说道:“爷爷,娘曾经说过,卿卿的血很特殊,包治百病。”
“如果让这位姐姐喝一些,或许就能救她一命。”
小孩子是很怕痛的,并且想来这种秘辛,她娘也必定再三叮嘱过,不要告知他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寒卿卿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才愿意说出此事。
当真难得。
该说是太蠢呢,还是小孩子特有的天真呢?
不管如何,既然她都这样说了,离阳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更何况,若是真的如寒卿卿所说,这所谓凰血还有如此妙用,那他先前所受的内伤也有了治愈的希望。
是的没错,离阳降临之际,被书生一掌打中,内力侵入五脏六腑造成的伤势,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恢复。
即便之前在空苏城买了不少珍贵药材,熬制成药汤吞服下去,也只是缓解了一丝,每天早上醒来,胸口仍旧隐隐作痛。
显然伤及了本源,不做手术,单凭吃药,是绝然无法治愈的,亦或者说需要耗费很长时间。
或许,这神奇的凰血能够扭转乾坤,哪怕加快恢复也是好事。
此伤一日不好,离阳便难以突破至暗劲,不可拖延。
他适当表现出一丝诧异,沉声问道:“你所言是否属实?人命关天,这可不是儿戏。”
寒卿卿自然摇了摇头,极为认真地回道:“娘是不会骗卿卿的,而且,卿卿也亲眼见过,娘用我的血来帮助爹疗伤。”
见她这般,离阳便没有继续磨叽,当即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
他扯了扯缰绳,将骡车停下,叮嘱了阿彩几句,便带着寒卿卿进入一旁的小树林当中。
如此逆天的秘密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再者说,若是被阿彩看见,肯定会有所抵触的,毕竟茹毛饮血尚且野蛮,更何况是喝人血。
离阳伸出手,并指在寒卿卿手腕上掐了几处,压迫血管,暂时放缓血流速度。
随后拔出清鸿剑,在静脉之上轻轻割开一个小口子,一瞬间殷红的鲜血便流了出来,顺着手腕缓缓滑落,滴在事先准备好的瓷碗之中。
在这过程当中,寒卿卿眉头紧皱,眼角隐隐闪烁着泪花,显然极为不适,痛得不行。
割腕之伤成年人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八九岁的小孩子,能忍住不哭,便算是极为坚强了。
好在离阳也只是打算先取一点看看效果,再者说,若是放多了,小丫头自己也受不了。
没过一会,便再度一番施为,进行简单的止血,同时用沸水煮过的布条包扎好,接下来只需静心休养,保持足够的营养,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伤疤是必然会有的,但寒卿卿似乎也并不在意,她将撸起的袖子褪下,重新遮掩住了手腕的异样。
此时,瓷碗之中积蓄的血液,也不过才薄薄一层,堪堪填满碗底,也就两三口的事。
离阳端起碗,放在鼻间轻嗅,除去浓重的血腥味以外,倒是闻到了一丝极其古怪的味道,有点像是草木燃烧后剩下的灰烬。
他这一举动,让寒卿卿好奇之余,也感到一丝莫名的尴尬。
任谁看见自己的血被别人闻来闻去,也多多少少会有些不适。
幸好离阳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要看看这凰血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先前练功之际,他并没有细想。
只闻了片刻,他便从衣服口袋内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佐料,掺在里面,搅合搅合,令其无论是看起来,还是闻起来,乃至于尝起来,都不像是血液。
这样的话,即便见效了,阿月也分辨不出,到底喂了她什么药。
做完这些,离阳才与寒卿卿一同走出小树林,回到骡车之上。
他端着碗,来到昏迷不醒的阿月旁边,正在照顾姐姐的阿彩见到离阳出现,便极为顺从地让开了位置。
在她看来,离阳才是大夫,自己只是负责照顾的家属而已,也不敢多问离阳手中拿的是什么药,反正就算说了,自己也不懂。
与其说是盲信,不如说是将要溺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怎么也不会放手。
离阳伸出两只手指,直接掰开阿月的嘴巴,将碗中的液体尽数灌了进去,随后手掌一翻,明劲打在喉咙上,便让她全部吞了下去,一滴不剩。
他静静看了一会,发现并未出现什么异象,看来药效没有这么快就起作用。
接下来,便看运气了。
若真的能治愈如此重的伤势的话,那么寒卿卿对于离阳而言,就不再算是拖油瓶了。
而是需要细心呵护的宝贝。
一旁的阿彩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她再度开口,仍旧重复着这几天同一个问题:“老爷,阿月什么时候才能苏醒呢?”
离阳不厌其烦地回道:“快则今天晚上。”
没有慢,今天若是还不醒来,就代表凰血也无用,等到明天也只是苟延残喘,趁早准备后事吧。
阿彩自然不知道这些,听离阳这么一说,她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追问道:“真的吗?阿月晚上就会醒来吗?”
离阳没有回答,他也不会回答,坐回前驾,抽动缰绳,骡车再度前进。
见状,阿彩也不敢再问,反倒是以为自己的质疑惹得对方不高兴,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生怕引来责罚。
见离阳没有任何表示,她才坐回阿月身边,伸出手抚平姐姐因为沾染了汗水,而变得有些杂乱的发丝,轻声呢喃道:“姐姐,听到了吗?你很快就会站起来的。”
“爹娘我已经埋了,你也不必再挂念他们了。”
“从今往后,我们姐妹俩,就好好跟着老爷生活吧。”
话语充满希望,眼中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就连嘴角,也不由勾起一丝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