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要穿这衣服？”
与此同时，尚在窥极山行宫之中的离阳，还在看着眼前的华服发愁。
紫金相间的主体色彩，精美的花纹坠饰，彰显了华丽与贵气，又并不繁复，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
其上甚至还蕴有浓郁天地灵机，赫然是一件法宝，而且品阶也不低于玄阶。
虽无真灵，但却有灵宝之资，真是大手笔，配得上殿主之名。
只不过，此等华服若是穿在中年男人身上，便显得身居高位，不怒自威，气质非同寻常，但要是换做离阳，就有些不着调了。
由于寿命悠长，几近无穷无尽，他的相貌一直保持在二十几岁的年轻模样，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那种涉世未深，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楞头小青年。
是以觉得这衣服不太适合自己，还是喜欢更朴素一点的短着打扮。
然而听闻此言，服侍他穿戴的苏书雪便有些无奈地说道：“殿主，这是祖师定下来的规矩，可不能违背。”
“否则，届时肯定会有人借机发难的，掌门也护不住你。”
这便是宗门的缺点了，规矩真的多，而且都是一些食古不化的老登留下来的。
一些传承没有断绝的宗门，历史更是悠久，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
不用想也知道，跨越了数万年之久，人文风俗已然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却还要墨守成规。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倒也没再坚持，单单撇了撇嘴：“好吧。”
他自然分得清轻重，世家一脉已然虎视眈眈，绝不可能送上把柄。
无异于递刀给别人，让其捅自己，乃是十足的蠢事。
而见他没有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苏书雪便暗暗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继续正衣冠，顺绶带。
动作甚至加快了几分，似乎生怕离阳再提出什么异议。
也不知这乾清宫的祖师是怎么想的，这一脉相传下来的殿主华服虽是法宝，却不能自行上身，还要侍女帮忙，才能穿戴，真是多此一举。
好在苏书雪过去曾为韩易之授过礼，对流程较为熟悉，还算得心应手。
不然的话，离阳便只能求助于秋寻真了，从她那里抽调几个侍女过来。
如此一番施为，过了片刻，离阳的仪容服饰便整理完毕，整个人都大变样了。
他心念一动，便运使水行法则，在面前凭空凝塑出一道水镜，将此间景象连同二人都映照得一清二楚，如另一个世界。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细细打量一番，却是忍不住轻笑一声。
要说帅气，却是有些落入俗套了，毕竟修士哪个不是玉树临风，闭月羞花。
应当称为顺合天地，返归本心，乃是至真之貌。
他本就是先天五行胎体，再加上这一身华服，正所谓玄之又玄，寻常修士若是见了，也只会将离阳看作是天道化身，既非凡灵，也非神明，存乎于宙，归还成宇。
实乃天地间无穷唯一，漠然浩大所属。
一旁的苏书雪单单看了一眼，心神便仿佛陷入万千星河，倾天寰宇之中，好似窥见的并非是人，乃是一方天地，是界域。
这或许，也与离阳所修之法，所行之道有莫大的关系。
见得此女竟是看入了神，双目恍惚，好似魂灵脱体而出，不在此界，离阳便只能清咳一声，才将之唤醒。
心神回转到现世的苏书雪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当即躬身揖礼，面露歉意：“实在失礼了。”
离阳自然不会怪罪于她，倒不如说，见得对方的反应，离阳心中便不由生出些许喜悦。
毕竟这等同于认可他的模样，乃至有些仰慕。
离阳并未多言，却是似有所感，瞳目间闪过一丝精光。
他就这样稍稍一动，生出了变化，苏书雪所见便再次转换为新界。
见识到了新的韵味，便又陷入了其中，不能自拔。
而待得她回过神来，却发现离阳早已不见踪影，当即愣了愣，随后才连忙追了出去。
原本还以为对方已然上场了，然而才走了半步，便在窗边窥见了离阳的身影。
其正昂首注视着远方，也不知到底在看些什么。
见状，苏书雪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走到了旁边，与离阳站在一起。
她虽躬身低头，但却悄悄放出灵识，想要一探究竟。
却不想还未来得及施为，离阳便转过身来，却是莫名其妙问了一句：“这衣服还有备用的吗？”
此言一出，苏书雪先是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却是摇了摇头：“此等至宝用材珍贵，耗费巨大，当年祖师也只是留下了统共二十套。”
“在漫长岁月当中，又有些许遗失破损。”
“如今这一件，还是掌门好不容易从宗门宝库里翻出来的。”
秋寻真当初虽许诺了离阳殿主一位，但也只是虚职，是以从未想过要举行什么登位大典。
但奈何未能料到他实力一路突飞猛进，势力也渐渐扩张起来，竟是彻底站稳了脚跟，还与不少大宗门都有关系，便起了彻底拉拢的心思。
如今却是当得正名，便不能随随便便了。
闻言，离阳便面露可惜之意，喃喃自语：“这样的话，便有些麻烦了。”
而见他居然这般反应，苏书雪便不禁有些好奇，连忙追问道：“殿主，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离阳微微颔首，回答道：“这衣服，恐怕接下来便要坏了。”
对此，苏书雪更是十分不解，好端端的穿在身上怎么会坏，这是登位大典，乃是盛会，又不是什么角斗场。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询问，离阳便伸手指了指窗外的天空，叹息道：“因为有客人来了。”
苏书雪嗅到了一丝莫名的气息，抬首一看。
她的目光越过朦胧云雾，最终，落在了一道浑暗幽深的身影之上。
就这交汇的瞬间，双目不由生出一阵钻心般的刺痛，好似被人用玄针插入，疼痛难忍。
苏书雪不由痛呼一声，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过相比于肉身上的剧痛，元神方面的晦暗，才更加可怖，好似凭空被一柄大锤狠狠砸中，几近失去意识。
而就在这刹那间，苏书雪也得以窥见那人的片貌。
是一张瘦骨嶙峋，形似骷髅干尸的脸庞，隐隐可以分辨出乃是一名女子。
虽然相隔万里，但对方却是似乎有所察觉，转瞬间便回看了一眼，苏书雪灵觉突显，心中警铃大作，好似大难临头。
好在离阳这时冷哼了一声，鼓动些许气势，便将之消解于无形。
对方似乎也并无恶意，只是苏书雪单纯有些冒犯了。
亦或者说，其真正的目标，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她便抬首看了一眼离阳。
离阳却是面不改色，单单嘱咐了一句：“一切照常进行。”
随即，便身形一转，凭空消失，再不见踪影。
苏书雪朝他离去的方向躬身揖礼，应了一声，又在原地驻足了许久，似是在想些什么。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才就此告退，回去负责大典诸多事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