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驴看着菊地,听着菊地温和地跟窦豆的对话,他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如菊地。
一股无名的自卑从内心深处蔓延。
自己就是有钱了,也是个土包子,暴发户,像菊地那么举止优雅,谈吐不俗,他这辈子可能都不容易做到。
看到菊地结束了通话,黑驴懊恼的说:“她们怎么就对处女这么敏感?
我本来是想通过这次相亲,改变一下风气,引导女孩子自爱自重,保护珍惜处女之身的。
没想到首先就遭到窦豆、海群这些好女人的抵制,唉!那些坏女人就更不用说了。”
菊地转着手里的酒杯说:“大概觉得不公平吧,你要求她是处女,你自己是不是处男呢?
而且处女能鉴定,处男却无法鉴定。
你说你是处男,你就是处男吗?
她说她是处女,她却不敢夸下这样的海口,因为即便是真正的处女,有的人因为运动损伤,也会导致处女膜破裂的。”
黑驴羡慕的说:“还是你有学问,连这个都知道。你小子肯定不是处男,这么会撩女孩子,不然怎么这么多女人喜欢你?”
菊地笑笑没说话,举起酒杯扬了扬,喝了半杯。
黑驴也扬了扬酒杯,喝下一口,“我对你这侦破能力比较佩服,你怎么就能判断出,中奖的人是我呢?就凭王昕那衣服?那衣服又不是量身定做,一样的衣服多的是吗。”
菊地说,“王昕那衣服,牌子是北面,这是我喜欢的一个牌子,对它印象比较深。
它的商标是三股跑道一样的图案。一样的衣服多的是,问题是连商标都一样的不太多吧?
而我又在同一天、领奖人出现之后看到你穿着。”
黑驴点点头,说:“服!那我那天夜里在窦豆门前站了一会儿,你怎么也能听出来呢?他就不能是别人吗?”
“它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是在长期的求生磨练中逐渐积累起来的,你把特定环境里的点滴信息综合起来,就能判断出外面发生了什么。”
黑驴说:“还真是玄乎,这个感觉怎么训练?”
菊地问道:“我们都有过相似的经历,我问你,你在外面流浪的一年里,面临的最大难题是什么?”
黑驴想了想说:“吃不上饭,饿得难受。”
菊地又问:“后来呢?还吃不上吗?”
黑驴说:“最起码饿不死,我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吃的,退一万步,我知道哪些树叶、野菜可以吃。
也不带吹的,就现在出门,一分钱不带,年把半年饿不死我。”
菊地说:“我从记事起,最大的忧虑就是活下去,我时时面临着不测,经常摔得头破血流,所以,我才被父亲送到上海。
在我的生活中,因为一直担心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敏感、机警、快速反应、准确判断的自我保护能力。”
黑驴惊恐的往四下里看了看说:“真的假的?还有这事?”
菊地对黑驴举了举酒杯,说:“是真的,没骗你。不过没关系,现在我长大了,够强壮了,没人能奈我何。
但是,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哥唐海平却提心吊胆了二十多年。整个小学中学阶段,他几乎一天不拉的接送我上学放学。
可以说时刻紧绷神经,可是,我却害了他。”
黑驴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害了他呢?”
菊地叹了口气,说:“说来话长呀。”
……
第二天,窦豆在公司里给王萧萧打了个电话,询问星野来看孩子的情况,王萧萧说:“你等我一下,回头打给你。”
过了一会儿,王萧萧的电话打了过来,她说:“刚才说话不方便,我现在出来了。窦豆,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窦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道:“怎么了?星野难道跟你要孩子了?”
王萧萧带着哭腔说,“不是,昨天晚上,星野的妈妈和姨妈都来了,他姨妈就是那个菊地的母亲。她们希望我嫁给星野,带着孩子去日本。”
“啊?她们也来了?怎么没听菊地说啊,不对,从昨天到今天,我还没见到他人呢,也不知道他忙的什么。”
窦豆心说:这个野人,他妈妈、他姨妈、他表哥都大老远的来上海了,他也不陪着。
到我这儿送明媚带回来的礼物,他连等一会儿的耐心都没有,咋就陪黑驴喝个闲酒这么重要?这酒啥时候不能喝?
窦豆不由的有点来气,觉得男人做事真不靠谱。
王萧萧说:“你说菊地啊,昨天中途,星野接到他的电话,说他有重要的事,不能过来了。”
“哦,还有重要的事?不说他了,你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离了婚再嫁星野呀。”窦豆说道。
王萧萧说:“我们还没结婚呢。”
窦豆问道:“没结婚你纠结啥?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他愿意娶,你对他也不是没有感情,星星也有了爸爸和奶奶,多好呀。”
王萧萧说:“窦豆,你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一切,自然不知道我纠结什么?
虽然我喜欢过星野,一见钟情那种。但是星野现在是因为他儿子要娶我,不是因为爱我而娶我。
这样的感情靠谱吗,能长远吗?再说,这样对星野也不公平,毕竟他自己都不知道,我背着他为他生了个儿子。这是我心里一个死疙瘩。
还有,我现在的老公,虽然我们还没结婚,但是他一直都很爱我,甚至因为爱我而爱星星,把星星当自己的亲生儿子。我一直欠他一份恩情,让我丢开他,真的是很难很难。”
王萧萧的声音有些艰涩。
窦豆知道王萧萧纠结什么。
她其实对现在这个对象邵光的感情,更多的是感激。
邵光是她高中时的同学,一直暗恋王萧萧,也一直明里暗里的帮着王萧萧。
但是,他自己家里过得也不是太好,也帮不上大忙。
王萧萧从广州回老家以后,先给妈妈治了眼疾,后又在县城里帮妈妈买了套房子,付了首付。
就在她打算返回上海,继续工作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母亲劝她打掉这个孩子,她毕竟还得结婚成家,未婚先育算怎么回事。
可是,王萧萧却觉得这是老天爷对她的补偿,这是星野的孩子,是他们之间的唯一联系,也是星野留给她的念想。
她回到家乡不久,邵光就找到了她。主动帮她带妈妈看病,帮王萧萧在病房里陪护她妈妈。
王萧萧坚持要生下星星,他也大力支持。每个月都坚持陪着王萧萧去医院做孕检,免了王萧萧未婚先孕的尴尬。
他们村里的人,眼看王萧萧的肚子大起来,还以为王萧萧跟邵光已经成了亲。
等孩子满三个月以后,他们合计了一下,也考察了很久,就返回上海,在七宝老街租了间门面,做起了小生意。
虽然没有刻心铭骨的爱情,但是在平淡生活中的相濡以沫,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和踏实感。现在,如果离开了邵光,她觉得她寸步难行。
窦豆心说:我光听到这些,就郁闷死了。人最难的就是处于取舍之间吧?
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向左转或是向右转,必然都是悲喜交集。
窦豆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把人给你找来了,接下来是你自己的选择了。”
爱莫能助啊。只能说,王萧萧的命太苦了,要么啥都没有,要么都一起来,只能二选一。
她有些庆幸,这样的折磨没有落到自己头上。
这天下班时,既没遇到王昕,也没碰到高唱,窦豆心说,今天有点奇怪,就从包包里拿出看了一半的小说《白鹿原》,边看边往公交车站走去。
她总觉得时间不够用,走路、坐公交,都要拿本书看,她才觉得踏实。
出差包里也要装着几本书,有时候根本没时间看,背着走,再背着回,几千里来回,就是图个沉重的背包压肩膀、坠路子。
但是不背几本书,就觉得空落落的,不踏实。
虽然专心在小说上,可是眼睛的余光似乎看到有辆出租车,自从她出了公司,就一直跟她并驾齐驱,她走人行道,它走大路。
开始她没留意,一直在埋头读小说,可是走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后,那辆车子还是跟她同步。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车里,似乎看到几个人坐在车里看她,有男有女,在她一愣神的当儿,车子摇上玻璃窗,加速走掉了。
窦豆不由得有些担心,想起刚进公司时,曾经莫名其妙的被扇了两个耳光,这次会不会又被谁给盯上了?
自己可是曾经得罪过人的,是有仇家的啊。
耿乐?那个家伙就不是个好人,唐宋把他逼得又是下跪又是道歉,他心里如果不怀恨在心,窦豆说什么也不相信。
接下来的路,窦豆没敢继续走下去,而是喊了辆出租车,直接打车回家了。
回到家中,窦豆给唐宋打了个电话,问道:“是不是你又派人盯我的梢了?整天被莫名其妙的盯着,你还要不要姐活了?”
唐宋愣了一下说:“我没有啊,我问问胖子有什么事?他有事应该告诉我一声啊。”
等了一会儿以后,唐宋回话说,“胖子说了,没有盯你的梢。
会是谁呢?你怀疑耿乐?耿乐不可能的,他只要还在上海,他就不敢放肆。
前段时间终于跟老婆开开心心地离婚了,儿子也判给了他。她老婆和她那个相好的,拿了一笔钱走了,离开上海了,他感激你都来不及呢,他怎么敢盯梢你。
他的事还是胖子他们帮她摆平的。
你放心,我会让胖子查查清楚的。你想想,还有谁有这个可能?”
窦豆想了想,谁还有盯梢的嫌疑,王昕似乎盯过自己,那次陪楚君红逛七宝老街,在七宝老街停车场见到过他的车子。
窦豆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唐宋:“不知道那次是否巧合,但是从后来的迹象都说明,那天我跟谁在一起,他们是知道的。”
“谁们?”唐宋问道。
“云躲、高唱她们。第二天,高唱就问我,是不是有个女孩儿长得跟我像双胞胎,这事肯定是听王昕讲的,我想他肯定看到我跟楚君红在一起了。
还有上次我生病住院的时候,王昕看楚君红的眼神也是怪怪的。”
“知道了,别担心,他们不敢怎么着你,我会尽快帮你查个水落石出的。”
“嗯,但是,你得答应我,别影响学习。你让胖子去查吧,自己别插手。”窦豆说。
唐宋回道:“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有什么事及时联系,回头我把胖子的手机号发你手机上,万一有什么事,你第一时间就跟他联系。”
“嗯。”
窦豆才把唐宋的电话挂了,菊地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跟谁通话呢,这么久,打你半天都在通话中。”
“我今天被人盯梢了,我正打听这事呢。”
菊地“嘿嘿”笑了起来,“我正是为了这事打的电话。”
窦豆奇怪道:“你知道?你在哪呢?”
菊地说:“我在酒店呢。是这么回事,我母亲和我姨妈,就是星野的妈妈,昨天随我一起到上海了。
他们今天带着星星逛了一天街,我母亲对你好奇,想看看你,他们就带着星星,躲在你们公司门口守着,说看到你边看书边走路,后来被你发现了,他们就逃跑了。”
“哦,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我被黑社会盯梢了呢。我又不是什么公主格格,想见我说一声啊,我还不屁颠屁颠的跑出来给她老人家看个够,让她看得目不忍睹耳不忍听。”
菊地笑了笑说:“生气了?我妈也是为你好,她怕给你带来麻烦。
你不知道,我老妈可是日本的红人,年轻时就是日本的人气作家,专门写推理小说的,我老爸就是她忠实的粉丝,所以才不惜一切追到手的。
老妈怕遇到日本的狗崽,被曝光的话,会给你的生活带来没必要的烦恼,所以,不敢公开去看你。”
窦豆差点脱口而出:告诉我,她老人家住在哪?我亲自登门拜访。
我不怕曝光,我就愁没法红遍网络呢,我做的那些汉服,还都待字闺中呢。
那积压的可都是血汗钱呐。
唉!人跟人不一样啊,人家红的到处躲,自己可能站楼上假装跳楼都红不起来。
话没说出口,窦豆突然想到:
也许菊地刚才说的话,只是个托辞,人家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和难言之隐,假如今天他们躲在出租车里偷窥,没被自己发现,菊地也不会打来电话解释的。
窦豆“哦”了一声,心里有些失落,说:“我知道了,替我转告她们,祝她们在上海玩得开心。”
菊地笑着道了声谢,说:“我妈和我姨妈都很喜欢你,都夸你懂事呢。她们都有礼物要送给你,回头我给你捎过去。”
“替我谢谢他们,不过,她们就是在车上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下我,就这也能看出来我懂事?”窦豆揶揄道,夸人也太不走心了。
“嗯,你不是给她们都送了年礼吗?”
窦豆恍然大悟,“哦,这样啊,那算什么礼物啊,不提也罢。”
菊地说,“我大姨特别感谢你,说你给她送了个可爱的孙子,她说她不舍得放手了呢。
你问问王萧萧有什么打算,愿意让星星去日本过段时间吗?”
“好,回头我问问看。”窦豆说。
王萧萧应该是愿意的吧,人家都说了,就是为了报答星野才生下的孩子,就是不知道星野心里咋想。
再说,跟了奶奶,可能条件更好,能接受更好的教育。
“对了,她们还要我转告你,以后千万不要在路上看书了,一是不安全,二是光线不好,会伤害视力的。”菊地说话很是亲切,听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嗯,知道了。”
“我这两天忙,没时间陪你,自己好好的,不准生气哦。”
“知道了,真啰嗦,好好照顾老人家吧,让他们吃好、玩好、休息好,别累着了。”
“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没关系,放心吧。”
挂掉菊地的电话,窦豆赶紧给唐宋打个电话,告诉他,不用查了,她知道被谁暗中盯梢了。
回到家吃好收拾好,打开电脑打算在网上兜兜风,突然想起,还没给师母短信留言呢。
师母,没人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坚强哦,要学会照顾自己。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本月初我跟师父会去醴西县招标,到时候我和师父一起去看你。
我们就可以在醴西县会面了,想想都开心。
师母,你先踩踩点,看看有哪些风味小吃的馆子,到时候,找一家不错的,我们好好地吃喝一顿。
你们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你也留心一下哈,我要陪师母好好的玩玩。
想想都好兴奋,我们要在醴西欢聚一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