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豆从师父家回来,心事沉重。
回到白领公寓时,海群正大开着门等着她。
海群看了看窦豆的脸说:“怎么,这顿饭好像吃得并不开心。”
窦豆叹了口气说:“可能要不多久我师母就要离开上海了。”
“离开上海有什么可难过的?”海群不解道。
窦豆说:“你不懂,我感觉师母已经对师傅彻底失望了。
今天她跟我说了很多她自己的事,我做梦都没想到,师母原来是个官太太,老公是县长,自己也是文化局局长。
因为看不惯前夫的所做所为,加上夫妻两个长期不合、貌合神离,后来离家出走。
临走前,老公大概发现了她要出走,偷偷把她卡里的钱全部支走,师母到了上海才发现,卡里一分钱都没有。
别说在上海开店了,连吃饭都成了问题。那个男人可能就是想让师母在外面无法生存,再回去的。
结果,倔强的师母,宁愿在外面当保姆,都不愿意再回去了。师傅和师母就这样在保姆中介认识了,然后成了一对情侣。”
“这故事够离奇的,你师父离了婚我是知道的,那你师母现在跟你师父岂不是非法同居?”海群说。
窦豆苦哈哈地说,“嗯,的确是。师母的老公前段时间调北京去了。
那个男人早就背叛了师母,跟师母以前的一个姐妹有一腿。
师母在离开老家前,还为这个男人擦了屁股,这对渣男渣女幽会被人撞见。
师母的老公为了遮掩,特意携夫人出席了一个重大场合秀恩爱,为他挽回影响。
师母配合他演完戏后,再也不愿意看到他,就离开了老家。
师母的闺蜜告诉她,她老公已经写好了离婚协议,就等着师母回家来办理离婚手续了。
所以,师母才豁出去跟我师父同居,追求一次这辈子属于自己的爱情。
她说,她也知道,他们只能是一对露水夫妻,分手是迟早的事,而且,师母比师父大两岁,师父的家人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从孩子的角度来看,当然,师父复婚比跟别的女人再结合要好。
师母心里是很明白的,她说,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她也是希望师父复婚的。
所以她说,现在她已经成为一个多余的人,继续留在上海,只能碍事绊脚,自讨没趣。”
窦豆忍不住落泪。如此有情人劳燕分飞的故事,窦豆是最受不了。
何况还都是自己比较亲近的人。
海群递给窦豆一张餐巾纸,悲叹道:“唉!怎么会这样?那你师母太可怜了,离开上海,一个人孤零零的,老公跟了别的女人,自己喜欢的人,又复婚。
她那老公够缺德的,年轻的时候不离,现在人家人老珠黄了,把人家一脚踹了。”
窦豆抹了把眼泪说:“谁说不是呢,年轻的时候,死活不离婚,大概是怕影响他的政治前途。
因为我师母的父亲是抗美援朝回来的高干。老了,升迁了,却带着别的女人跑了。
我想师母之所以跟师父同居,可能也是因为赌气,一来故意拖着不回去办理离婚手续,让那一对狗男女美梦难成。
二来,这辈子被老公多次背叛,自己也在最后的时候给老公戴一次绿帽子。
师母是个比较倔强的女人,有些偏执,我劝她放开自己,回去跟老公离掉婚,再回来找师父。
她说,说着容易,做着难,她也知道放不开别人,就是一直捆绑自己,但是,往事如磐石,非一己之力能够挪的开啊,只有背着,直到背不动那一天。”
海群低下头说:“是啊,如果都能放开,这个世界就没有痛苦了。
能放开的,大概也就不是人了。唉!还是咱们这样的光棍汉好呀,省得受那么多折磨,我光听着,就替他们郁闷啊。
你说人啊,他真是天生犯贱!没人爱,想人爱,创造条件也要爱,死了也要爱,还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有人爱吧,又互相折腾,互相残杀,这,这都叫什么事呀?”
“是啊,所以说爱是毒品啊,会让人上瘾,一辈子戒不掉。”窦豆搂住海群的肩膀说。
海群拍了拍窦豆的背说:“咱也别在这里杞人忧天了,谁有谁的命数。想想明天怎么去踢老表的场子吧,老表的事一天不解决,我一天不得安宁。”
窦豆说:“才说过不杞人忧天,你就不得安宁了。
有什么好想的,我们就冒充老表的女朋友,据说同志们是排斥女人的,如果,他们知道老表有女朋友,还不止一个找来,肯定就没人喜欢老表了。”
海群笑了笑,说,“没人喜欢老表,老表去了也无趣,自然就不去了,这主意好,就这么定了。”
窦豆噘着嘴巴说:“就是有点亏待了自己,老表那样的男人,砸碎了抹墙根糊厕所都不找他,还男朋友呢。”
海群哈哈大笑道:“真砸砸抹了你家墙根儿,你还不整天做噩梦。”
星期日下午,四点半左右。
窦豆和海群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块出了白领公寓的大。
在门口,他们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黑驴,离老远一看到两个人,黑驴赶紧把手里的香烟屁股扔掉,他怕窦豆骂他。
窦豆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瞪了他一眼,没说话,黑驴尴尬的“嘿嘿”干笑了两声,搭讪说:“海群、窦豆,你们到哪去啊?”
海群说:“去踢老表的场子,你去吗?”
黑驴闻言脸上顿显一股不耐烦,“吃饱了撑的,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以后老表的事,别扯上我,我现在看着这小子就烦。”
窦豆白了黑驴一眼儿,“不去拉倒!”
航天广场大约比一个足球场大些,周围种满了树木,广场中间也被用不同植物做成的小景点分割,非常适合有情人划地为界,各自为政的做些自己的私事。
东边有些健身器械,自从这块阵地被同志们占领以后,那些经常来锻炼的老人,都转移了地方,这些器械也闲置了。
在一处被修剪成球形的蜡杨梅前,海群扫描到了老表的影子。
海群悄悄地拽了一下窦豆,用眼神示意窦豆,看到老表了,窦豆转过头来一看,遽然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一个比黑驴还要高大威猛的男人,正把手伸进老表的裤裆里,表情邪恶的摸着,瘦小的老表在他面前,活像一个下贱的荡妇。
窦豆看到这幅画面,顿感胃里一阵翻腾,只想呕吐,二话不说,就冲老表跑去。
海群也随之跑来,一边跑,一边喊着:“秦川,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我说这么久怎么不见你了,原来是跑这里来了。”
窦豆跟着叫嚷:“秦川,你始乱终弃,男女通吃,你还是个人吗?”
老表一看来的是海群和窦豆,脸腾的红了起来,就像失火的猴子屁股。
他非常尴尬的想把那只插在他裤裆里的手往外拽,那男人坚持着硬往里伸,老表拽不过他,只好背背身,头转向一边,说:“你们来干什么?快离开!”
那个肥壮的男人厉声喝问道:“他们两个怎么回事?”
老表嗫嚅着说:“我,我跟她们,其实是……”
海群赶紧接着说:“对,他跟我们两个都谈过恋爱,确切的说,我们都是他的女朋友。”
肥壮男人插在老表裆里的手一用力,恶狠狠的问道:“真的,假的?”
老表赶紧用两手攥紧那男人的手,哀求道:“你轻点,轻点,你弄痛我了。”
那个男人骂道:“贱人!弄痛你了?我弄死你!有了女人,还来勾引老子!你把老子当什么了?”
说着那只裤裆里的手,就大力动了一下,老表痛的惨叫出声,额头上的汗也冒了出来。
窦豆一看那人要对老表下毒手,就使劲拽住那男人的手往外拉, “弄出人命你要偿命的,快把你的狗蹄子拿出来。”
海群也跑过来一起撕扯,几个人拧到了一起。
见拽不动他,窦豆朝着他裸露的胳膊咬了一口,那男人护痛,另一只手一个倒抽,把窦豆扇了个跟头儿,一头撞在了旁边的园林石上,血顺着脸流了下来,人也被撞得昏了过去。
海群一看窦豆被打得头破血流,心里一阵抽痛,歇斯底里的大喊了一声:“杀人凶手!我跟你拼了!”
她像只母老虎一样不顾一切地扑到那个男人身上,又撕又咬。
那个男人忙着对付疯了的海群,另只在老表裆里的手,不由得松开了,老表趁机摆脱掉那只手,顾不得勒紧裤带,就加入到战斗中。
两只手都解放出来的男人,像头横冲直撞的野猪,海群和老表根本就不是对手,几下就被野猪给揍得鼻青脸肿。
周围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但是没有一个人上来拉架或者打电话报警。
就在那个男人大施淫威的时候,人群中挤进一个人,飞起一脚,把那个男人踢了一个趔趄,接着两个人迅速的扭打在一起。
来的居然是黑驴!黑驴边打边对躺在地上的海群说:“快打电话报警,快叫120,窦豆要死掉了!”
海群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到窦豆身边,有好心者,赶紧找到海群的手提包,递给她。
海群从包里胡乱摸出一条丝巾,递给身边的人,请他把窦豆的头包扎一下,自己分别给110和120打了个电话。
看到有人打了110,那个男人不敢恋战,想逃,黑驴和老表死死的缠着他,直到110赶来。
看着昏迷中的窦豆和鼻青眼肿的海群,老表一边把褪到脚腕的裤子往上提,一边鼻涕眼泪长流的号啕大哭:“窦豆,海群,我不是人,我不配你们的关心啊!”
120的车子到了以后,黑驴把窦豆抱上车,一再叮嘱海群要好好照顾窦豆,就同老表、还有那个肥壮的男人一起,被警察带走了。
检查的结果,海群受了点皮外伤,窦豆则被撞得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头上的伤口,也缝了三针。
直到晚上八点多钟,老表和黑驴才从警察局出来。
当得知窦豆没有生命危险以后,黑驴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窦豆没事就算了,今天窦豆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轻饶你小子的!
好好的日子不过,竟然去走歪门邪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老天爷白给你一张男人皮披!居然这么提不起放不下的,你作践自己就算了,还连累别人。
你他妈还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嘛?我要是你,早就自我了断了。
我他妈十来岁的时候在外面要饭,啥苦没吃过,啥委屈没受过,我也没像你小子这么没出息。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那叫啥事?有多大坎啊?要你他妈自甘堕落到这个地步?”
老表痛哭流涕的说:“黑驴哥,你骂吧,我他妈的确不够格做个男人,的确拿不起放不下,我连自我了断的勇气都没有啊。”
海群拍了拍老表瘦削的肩膀说:“老表,振作起来吧,把过去的事都来个彻底了断。”
老表扑到海群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大哭,“海群姐,任丽丽走了,离开上海了,是我害了她。”
海群大惊失色的问,“走了?到哪去了?”
老表说:“我也不知道,前段时间她又怀孕了,医生说她不能再流产,不然,很可能不能再生育。我逼着她拿掉孩子,她死活不愿意......”
海群斥责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逼她拿掉孩子?”
老表悲愧交加的说:“我不仅逼迫她,还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刺激她,我说,我怕这孩子生出来就是个垃圾,将来长大了男盗女娼!
女孩像你,为了钱随便就能跟人脱裤子上床,男孩子像我,是个没出息的变态狂。”
海群抬手扇了老表一个响亮的耳光:“你个混账东西!怎么能这样骂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你真不是个人了,畜牲都不如!
任丽丽是应该离开你了,明智的选择,像你这样的男人,一点值得别人留恋的地方都没有。”
老表捂住被海群扇红的脸,愣愣的正不知说什么好,冷不丁被躺在病床上的窦豆踹了一脚,窦豆气愤的说:“去死吧你!”
黑驴赶紧握住窦豆的小脚,极小心的把它放进被子里:“窦豆,你还脑震荡着呢,千万不要激动。”
窦豆对着老表吼道:“任丽丽现在在哪?什么时候走的?是不是因为任丽丽的离开,你才去的航天广场?”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老表,闷声闷气的说:“嗯......”他支吾着还想说点什么,最终没说出口。
“你其实一点不像自己表面上表现的那样不在乎任丽丽对吧?你其实内心里非常在乎她对吧?”
老表没说话。
“承认自己在乎她会死人吗?是个男人的话,既然在乎,就不要管那么多,去把她追回来,把自己的孩子追回来,从此过的像个男人、像个正常的父亲、丈夫,做个正常人难道比你去航天广场都难嘛?”
窦豆激动的从床上坐起来,拿手指着老表说。
黑驴和海群一左一右按住激动的窦豆,把她按倒躺回被窝里,给她掖好被子,海群说道:“小姑奶奶,等您老人家身体好些,咱再骂你老表哥好不好?”
老表受气包似的接口说,“是呀窦豆,你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哥可是罪大恶极了。哥都听你的,我明天就去找任丽丽,从今以后,跟她一起好好过日子。”
窦豆看到眼前失魂落魄的老表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心酸,眼泪一串串的滚落下来。
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