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下午哥俩在西安的拳击赛场中,第一次闪亮登场时,原本杰森是答应带着母红铃一起去玩的。但是,乔波最终也没等她。在杰森哀怨的神情中,反而一脚油门踩到底,飞速地开跑了。
杰森生气了,“波哥,你不厚道。大不了我们以后不带她就是了,可是我今天已经答应她了,你就是故意的,让我失信于她,我不好意思再见她了。”
乔波很有些不耐烦,“再哔哔就滚下去!”
杰森立马噤声,委屈得都要哭了。
瞥了一眼杰森苦哈哈的脸,乔波有些不落忍。
“道理都跟你讲清楚了,母红铃她没安好心,你还跟她扯上关系,你觉得你有几斤几两够人家玩的?”
乔波心说,老乔够精明的吧,贴上毛就是猴子,当年还不是被他妈算计得手了。而就他妈那段位,跟现在的母红铃可差的太远了。那一副楚楚可怜、娇柔善良、天真无邪的样子纯熟如天然,男女通吃。
真不知道他妈那脑子是咋长的,你若想让她下载个杀毒软件自保,她一准给你下载个超大号木马自残,不服不行!
这些复杂的人心和算计,杰森不懂,也懒得多想。乔波也不忍心让他太为难,但是看他到他犯蠢又忍无可忍。很多时候只能对他态度强硬地发号施令,看不透,想不明白,照做就行!
乔波和杰森在明辉俱乐部待了一上午这事,明辉格斗俱乐部的老板葛明辉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并没放在心上。
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尤其是这种实实在在家里开着矿,并且开着金矿的富家子弟,为了防身练点拳脚功夫很正常。
但是,他们居然报名要下场,亲自参加拳击赛,让他彻底不淡定了。
两个孩子还立等可取地在报名处填写表格呢,他必须飞快地做出决定。
材料不齐全也给他们报上,拒绝不起啊。
假装不知道是大名鼎鼎的乔一匡的儿子,这是退路。万一有个什么纠纷,当时报名的时候,我们不知道啊。现在知道了,晚了。
匹配的拳击对手要弱,别伤着两个宝贝疙瘩了。
何不借机暗中推波助澜,家喻户晓的乔一匡的儿子要亲自下场,轰动效应得多大啊,这就是商机,一闪即逝的商机!
接下来,要好好盘算盘算,怎么能让这两个孩子赢得下不来台,每天都必须出场。
于是,这个年关,乔波和杰森这对兄弟在西安一夜出名,每天都出入拳击赛场,每天都上各种小报。若不是两兄弟性子冷淡,每天不仅要出入赛场,酒场也少不了。
明辉格斗俱乐部的拳击赛每天观众爆满。
明辉格斗俱乐部其它比赛项目也跟着热乎起来。
很快乔波就反应过来,他们兄弟的爆火不是因为他们特别能打,而是因为他们有个特别出名、到处发送“一匡图书馆”的老爹,更是有人在背后操作。
明白这个道理以后,乔波很快就采取了行动,他光明正大地找到葛明辉。
俱乐部葛明辉办公室。
乔波慵懒地坐在单人沙发上,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打算利用我们兄弟到什么时候?”
葛明辉三十多岁,容长脸,小平头,头顶有些尖,就显得身材很高,身穿一套褪色到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宽厚卫衣,但是这套不少于十年以上的棉质老卫衣,却给他穿出了一种不容忽视的老辣、沉稳、精明感。
从乔波进屋,他一直温和有礼地在办公室里不停地忙碌着。
对于乔波那句开门见山的问话,他没有立马回应,而是温和地笑笑:“来,先尝尝我泡的功夫茶。”
他亲切而不见外地把乔波从沙发上薅起来,拥走到办公室里那张醒目的长长茶台旁,就像对待自己的子侄一样,不容拒绝。然后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待乔波坐下来以后,他自己则坐到对面,姿态优雅、淡定、娴熟地开始行茶。
“这是我家小叔叔、小婶子跑到安徽祁门的大山里,亲自手工制做的古法祁门红茶,一般人我舍不得拿出来给他们吃。”
乔波不动声色地看着,心思却转得很快。这葛明辉跟老乔好有一比,都是千年的狐狸万年的蛇精,面上呵呵笑,背后藏着刀。
“西安市长安区子午镇子午峪知道不?估计你是不知道的。生在非洲,长在意大利,西安也就是你名义上的家乡罢了。”
葛明辉指了指靠墙放着的一桶纯净水说,“这水就是从长安区子午镇子午峪峪口取来的山泉水,泡茶特别香。我每隔两天才能得到一桶,特别难得。”
“功夫茶特别讲究,老哥我只能算是刚入门。咱们现在这一步,叫备器……”
他指着桌面上一堆器具,耐心地对乔波一一介绍道,“这是白瓷盖碗、这是公道杯、这是品茗杯……”
听着他侃侃而谈,乔波的坐姿已经从正襟危坐沉默状,切换成歪斜后倚漫不经心状,再切换成托腮敛目深思状……
整个人就像一个哑巴。他这辈子所有的废话、有用的话、好话、歹话几乎都倾倒给了杰森,他觉得杰森就是他的垃圾桶。分给他爹娘的话少之又少。
妹妹?妹妹是谁?他不怎么认识。他只知道,他被绑架到意大利后,她一出生,就成了家里的独生子女,三千宠爱在一身。
十几年后,等他带着杰森到南非读大学时,她被送去美国留学了。父母对妹妹的重视到底多过一个早已经不抱希望、或者早已经被放弃了的儿子。
葛明辉依然兴趣盎然地边说边演示,好像过了好长时间,一盏盛着艳红茶汤的白瓷杯被慢慢推到乔波面前。
葛明辉优雅地抬抬手,“尝尝如何?”
乔波没动。
葛明辉给自己也斟了一杯,用右手端起来,放到鼻子下,闭着眼很享受地嗅了嗅,“我最喜欢的是闻茶的香味。”
乔波学着葛明辉的样子,也嗅了嗅,的确茶香扑鼻,沁人心脾。
“品茶要慢慢来,才能品出先苦后甜的滋味,不能一口饮尽,那叫牛饮,是品不出滋味来。”
乔波皱了皱眉,终于开了金口, “不过是无中生有!”
葛明辉哈哈大笑起来,“你是不说话便罢,一开金口,就是锦绣文章啊。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无本身没什么,空无一物吗,但是于无中生有,内里乾坤就大了去了。”
乔波把喝光了的杯子推到葛明辉面前,葛明辉笑了笑,低头又给他斟了一杯。他把袖子往上撸了撸,把盛着红色茶汤的杯子慢慢推到乔波面前,然后,抬起头来,眼光乍亮,精神乍现,像一个站在讲台上老师,拿起粉笔准备讲课。
乔波觉得他这是打算正儿八经地开始吹牛了!他要是有胡子,他一定会捋着胡子开说。
“你刚才问我打算利用你们兄弟到什么时候?能问出这样的话,说明你看出了内里乾坤。”
葛明辉伸出大拇指,点了个赞!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你这份聪明和敏感。咱们玩的这一出就是无中生有。就像品茶,如果没有一番把简单的事弄得复杂化的操作,就没有行茶那一套讲究,不懂那一套讲究,就没有讲究背后的韵味和享受。没有那一套流程和讲究,就没有后面茶汤的先苦后甜的效果。”
乔波又把空杯推了过来。
葛明辉无奈摇了摇头,继续给他续杯。
“说实话,我其实正为这一波操作得意呢,年关了,大家都在积极准备过年,咱们俱乐部生意惨淡,我就打算关门回安徽过年呢,你来了。”
葛明辉也给自己又斟了杯茶,“你说你都送上门了,这么一份新年大礼,我不接着,岂不是辜负老弟你的一番诚意嘛?哈哈哈哈……”
乔波不动声色地再次把空杯推过去……
“你喝得也太快了。”葛明辉哀怨道,一会儿斟,一会儿斟,这快节奏,真扫兴。
“给我换个大杯,倒一次够喝半天。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费事!”
葛明辉想捂脸,这么风雅的事,斟茶、品茶……到他这里都成了,倒茶,喝茶!我的古法手工祁门红茶啊,我的子午峪山泉水啊!
“简直是对牛弹琴!小杰,拿几瓶矿泉水来!要农夫山泉的,两块钱一瓶的那种!”明晃晃的鄙视,无需解释的那种!
葛明辉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坐到老板桌后面。
乔波实在是开心极了,哈哈大笑。
“装,继续装!假正经!”
叫小杰的工作人员,果然抱了几瓶农夫山泉进来,还很有眼色地拧开两瓶,一瓶放到葛明辉面前,一瓶放在对着乔波面前。
乔波拿起矿泉水瓶喝了一口,大踏步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坐在葛明辉对面,“不能白被你利用,以后但凡有重要比赛,奖金要用我一匡金店的金砖、金条,金杯要由我一匡金店特制!”
“你真不愧是乔一匡的儿子。”葛明辉也喝了一大口矿泉水,没骨头似的瘫坐在老板椅上,屁股一扭转身侧对着乔波翻了个白眼。方才那种文质彬彬,儒雅随和的气质一扫而空。
“才跟你学的吗,无中生有,内里乾坤。”
“你小子倒是适合做生意,脑子活。”
葛明辉又是一个拧屁股转身,把老板椅给板正,正经跟乔波说。
“有兴趣的话,哥带你玩怎么样?”
“怎么玩?”
“玩拳击赛啊,还有武术大赛、格斗大赛、跆拳道大赛……多了去了。”
“没兴趣!偶尔下场打几场比赛玩玩还差不多。”
“别价啊,你老爸到处发一匡图书楼、一匡图书馆的,有什么意思?他还不如每年都搞搞一匡拳击赛,一匡跆拳道大赛呢。搞红火了,没准跟NbA那样,国内各大电视台、场场实况转播,不就发财了。”
乔波真是被葛明辉清奇的脑回路给震惊到了,就老乔那样的土财主,你让他整“NbA”?他有那脑子吗?他驾轻就熟地看着他的金矿挖金子多省心。俗话说做熟不做生,让老乔整他不熟悉的领域和他不能把控的生意,就跟想让他在阴沟里翻船没什么不同。
老乔又不是没脑子的毛头小子,劝他冒险,门都没有!
乔波态度认真地对葛明辉说,“你的建议很好,很吸引人,老乔肯定动心。他那个人,想出名都快想疯了。”
葛明辉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老神在在地说,“那就好,那就好。啥时候见到你父亲,替我问声好,顺便跟他提提这事?”
乔波道,“必须你亲自出面。”
“哦,他今年回西安过年吗?说起来他很多年都没回西安了吧?”
乔波说,“今年不回来了。”
“他现在是在非洲了?”葛明辉由老不正经转为好奇宝宝。
“元旦前在上海,现在大概在日本,过年在哪还不知道。”乔波抱着胳膊,微笑着问道,“怎么样,打算啥时候跟他说?”
“哈哈哈……”葛明辉突然大笑起来,从老板椅上站起来,拍了拍乔波的肩膀说,“好小子,我喜欢,你的假正经取悦了我,很对我胃口。走,看看去,比赛怎么样了?你今天啥时候下场。”
乔波把他的手扒拉开,郑重道,“奖金用一匡的金条、金砖!金杯用一匡特制,以后你所有的比赛都要用一匡的!”
葛明辉停下脚步,好像不认识乔波似的看了看他,然后又突然握住乔波的手,“好,成交!以后,你每年至少要回一次西安,给我亲自下场打比赛!其它城市的比赛,最好也在能抽开身的情况下参加。当然能拉来你老爸的赞助更好,嘎嘎嘎嘎嘎嘎……”葛明辉笑得像乌鸦叫。
到了看台后,乔波看到杰森乖乖地坐在看台上等他。
他觉得自己像葛明辉手下的功夫茶似的,半天里被冲洗、泡发、加温等整得晕头转向,但是也有很多“无中生有”的感悟,葛明辉实在是个妙人、奇葩、疯子,在跟他相处的几个小时里,让他耳目一新。而杰森在这段时间里却出淤泥而不染地老老实实、一成不变地坐在看台上,津津有味地看着拳击台上你死我活的较量。
看到他过来时,杰森对他露出一脸的璀璨笑容,他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悲忧。他像个老父亲一样地无奈——这就是他像带儿子一样从三岁带到大的无公害宝宝。自己的成熟沉稳,睿智敏锐他怎么就一点都没学会呢?
乔波兄弟二人的一夜出名带来了生活的不平静,红叶别墅乔家大院,这段时间不断有人来采访、递请帖、把朱桂英和母红铃忙得不亦乐乎。
一会儿是各种打着读书会的产品推销活动,一会儿瑜伽体验课,一会儿又是有机食品食疗讲座……
两个母老虎前面还兴致勃勃的场场必到,后面被骚扰的关门闭户假装不在家。
终于,朱桂英忍不住郑重其事地要跟乔波谈谈了。
乔家别墅大厅。
“大年下的,你看现在家里成什么样子了?整天被人堵得都不能出门了。要不,你带着杰森跟你爸在非洲过年吧,你爸一把年纪了,你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非洲,多可怜呀。”
成了他把老乔丢在非洲了!
乔波冷冷地说,“他有雷叔,还有几个选美冠军出身的黑美人秘书……”
朱桂英听到黑美人秘书几个字,差点气死过去,“老色鬼,就他那土包子样,看着都恶心。你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就更应该看着他些,省得他把钱都给你败光!那些钱可都是你的,你的!儿子,你可不能傻啊,决不能由着他胡作非为!老不要脸的,老流氓,老瘪三!他要气死我……”
朱桂英在屋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几圈以后,说,“我让红铃现在就给你们收拾行李,你们明天就飞回非洲。”
“不过年了?你自己不冷清了?”
当初强烈要求乔波回西安过年时,朱桂英就是这样卖惨的,说把她一个人丢在西安,没人管没人问,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还是你的事重要,年啥时候都能过,每年也就那么回事。”朱桂英摆着两只手说。
乔波冷冷地说,“好吧!明天就走,不用别人收拾行李,我们自己收拾。”
乔波说着就楼上走,朱桂英又叫住他道,“那个,你把红铃也带走吧。”
乔波转过身,冷眼斜眤着自己的母亲,“给我个理由!”
“红铃真的不错,她会伺候人,脾气又好,又没多深的学问,这样的女孩子脑子简单,没有那么多心眼,嫁给你,只会死心塌地的爱你,爱你们的小家庭。
你吧,有钱万事足,不需要像别人那样挣权势挣名利,所以,你也不需要娶什么门当户对的老婆,她只要能把你伺候的妥妥的就行。
你看人家古代那些大家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妻娶贤,一个贤字万事足,那是非常有道理的。现在为什么离婚率这么高?还不是因为现在的女人主意太多,要求太高,太自我中心,眼高于顶,她不会把老公家庭放在第一位,她更不会心甘情愿的养儿育女,你让她生孩子,她都觉得自己很亏,是为老公和婆婆生的,不是为她自己生的……”
“所以,你给我找一个洗头妹做老婆!”
“洗头妹怎么了?那可是你妈千挑万选的,你听妈的没错,你是我亲生的儿子,我还能害你吗?”
“……”
“傻儿子,你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叫做老妈给你指的路,是通往幸福最近的一条路。”
乔波戏谑地一笑,“我只看到老妈指的路,是找死最近的路。”
说罢,抬脚上楼,在二楼的转向台上,扔过来一句话,冷飕飕的,“这么难得的媳妇,你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这话砸到地上一个坑,令朱桂英齿冷,让母红铃心寒。
某间卧室里,一直躲在门后偷听客厅里对话的女人,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