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成离开没两天,苏淡月和她母亲也告辞回邵州了。
木槿的伤养好以后,纪玄带她去脱了籍。
从官府出来的那一天,木槿还有些恍惚。
这么轻易……公子就带她去脱了奴籍?
这是她这三年日日夜夜,所思所想所盼的一件事,是哽在喉间的鱼刺,是落在心上的大石。
她甚至为了这件事,不惜答应夫人的要求,背叛五公子。
竟然这么轻易就解决了?
就在某一个平常到与之前并没有区别的春日里。
她实在有些不真切感。
……
三月殿试,大公子纪成高中状元。
喜讯传来临安,已经是三月中旬了。
老夫人高兴极了,大摆宴席,宴请亲朋好友,给所有的下人涨了一月工钱,还在纪府门前撒了两桶喜钱。
整个纪府都很长一段时间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除了大夫人胡氏等少数几个人不大高兴以外,剩下的,从主子到下人都高兴得跟过年似的。
临安谁人不称赞一句,纪家的大公子真是了不得,二十六岁便一举夺魁,高中状元!
……
四月,
从京师传来了另一个消息,这个消息让老夫人的高兴戛然而止。
大公子竟然自请外放!
要知道,前三名的最好去处应该是翰林院才对,只有入了翰林院,下一步才有可能入内阁。
这是天下读书人唯一的通天之途。
可是,大公子竟然自请外放?主动要去并州那穷乡僻壤之地做官。
这叫老夫人怎么能不生气?不失望?
老夫人立刻让人写信给大公子,绝不能让大公子外放!
老夫人的信还没寄出去,大公子的书信就到了。
也不知信中写了什么,老夫人看过以后,虽然还是不高兴,但是没再让人写信寄去京城,去试图改变这个既定事实了。
……
虽然大公子自请外放的事情超出了纪府所有人的预料,但是毕竟考中了,有官做了,总归算是个不错的前程。
而且,自请外放,更是为大公子和纪家树立了清正为民、不慕荣利的好形象。
渐渐地,纪府众人都接受了。
整府的氛围仍然算是轻松喜气。
大公子高中状元,府中几位适龄的小姐,近日里都有不少人家来问过了,就连二老爷的生意都好了不少,都是因为纪成这个状元郎的名气。
一时间,纪府竟成了临安的香饽饽,往日里不常走动的亲戚,纷纷上门走动了。
……
五月下旬,
时常下雨,一下就是两三天。
木槿自从在纪玄身边贴身伺候以后,再不用干那些粗活累活,平日里便空闲下来了。
窗外雨声哗啦哗啦,木槿坐在窗边给纪玄做贴身的衣服。
纪玄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背后,搂住了她纤细柔软的腰肢。
木槿吓了一跳。
她反应过来身后贴着的人是纪玄以后,颇为无奈,“公子……”
纪玄在她耳边道:“今日绣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不如歇一会儿,明日再做吧。”
木槿哭笑不得,“这才做到哪儿,才做了这么一点点就放下,要按照这个进度,得绣到明年去了。”
“昨夜折腾那么久,你不累吗?歇会儿吧。”
少年郎正是龙腾虎跃的年纪,纪玄成日里的力气,多得好像用不完似的,昨夜二人又是荒唐了一整晚,直到天将明时才睡去。
木槿闻言,不禁脸一红。
心道,您也知道折腾了很久啊。
忽然,外面传来踢踏踢踏的急促脚步声。
一个小厮冒雨过来传消息,“五公子,老夫人让您赶紧去松鹤堂!”
“发生了何事?”纪玄看向这个慌慌张张的小厮。
小厮大口大口喘着气,“大公子赴任途中遇到山匪,落下了山崖,老夫人让小的叫您赶紧过去商议事宜。”
纪玄“腾——”地站起来。
木槿手中的针线筐子,也“砰——”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纪玄不可思议地看着传话的小厮。
小厮擦了一把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水,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大公子赴任途中,跌下山崖,至今生死未卜,老夫人叫您赶紧过去。”
纪玄急匆匆跟着小厮走了。
……
松鹤堂,
“那山匪实在狡猾凶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官府派人去剿匪,进了山,却连山匪的影子都没看到!”
“那送信的人说,成哥儿已经跌下山崖五日了,官府的人在山崖底下找了整整五日,却依然……一无所获,连一片衣角都没找到。”二老爷纪休眉头紧皱,一脸的担忧地说道。
大夫人胡氏站在一旁,虽然尽量表现出伤心的样子,但语气里仍然有几分控制不住的幸灾乐祸。
“五天了都没找到,恐怕早已经……”
胡氏的话没说完,老夫人就狠狠瞪了她一眼,打断了她的话,“胡氏!你给我滚出去!”
老夫人气得脸色发白,手颤抖地指着门外。
纪二夫人吴氏在一旁,颇有些看好戏的样子。
她这位大嫂啊,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没有一点脑子。
胡氏站在那里颇有些尴尬,一时竟不知道,是不是该真的出去。
往日里老夫人虽然对她不喜,但是好歹明面上能过得去,这还是头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的脸。
出去就出去,要不是为了打听那小贱种是不是真的死了,她才不会来这晦气的松鹤堂!
胡氏被下了面子,心中也颇为不快,正要抬步出去。
纪玄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少年坚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在沉默而尴尬的屋子里响起,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去并州找他。”
老夫人浑浊的双眼透露出些许惊诧,“你去?”
大夫人胡氏也惊了一下。
她连忙上前,去制止纪玄,“玄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并州那等偏僻蛮荒之地,你如此金贵的少爷怎么能去得?”
二夫人吴氏暗中讽笑。
她这位大嫂,说话字字句句戳老夫人的心窝子,怪不得老夫人这么多年一直讨厌她!
同样是老夫人的孙子,纪成这个嫡长孙,高中状元,为家族挣了荣耀就去得并州;而她胡氏生的儿子,不学无术就罢了,还金贵到去不得并州了?
这不是在激老夫人把她儿子纪玄送去并州吗?
真真蠢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