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玲犹豫了一下。
她咬着唇,在心中挣扎着。
最终,还是艰难地张开干涩的唇,说道:“方荻,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方荻脸色一下就变了,“为什么?”
张灵玲低着头,闷闷地说:“方荻,我哥哥说得对,我们不合适。”
方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情绪激动地问:“哪里不合适,你告诉我哪里不合适?”
张灵玲的眼泪又掉下来,哭着对他说:“我们两家……门地实在太过悬殊,你的家人根本就不可能会接受我。”
“而且眼下我哥哥病得这么重,我根本就没有心思跟你谈情说爱。”
“喜欢不喜欢的,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我已经失去我爹娘了,我不能失去我哥哥,他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张灵玲根本不敢抬头看他,说到最后,声音也越来越小。
“所以你就要放弃我吗?”方荻抓着她的肩膀,近乎嘶吼地质问道。
张灵玲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他,点了点头,“对,我要放弃你了,你走吧。”
方荻冷笑一声,说:“好——我走!”
“早知道你这么容易就放弃我,我就不巴巴地上赶着了。”
“张灵玲,我从前竟没发现,你是这么懦弱的一个人,现在所有的困难都还没开始,你就要退缩!”
方荻气得把腰间的香囊,就是张灵玲当初给他绣的那一枚香囊,一把从腰间扯了下来,使劲砸进了张灵玲的怀里。
然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红着眼睛站在原地的张灵玲,什么话都没有再说,转身就走了。
张灵玲站在原地,隔着朦胧的泪水,看着那个大步离开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她慢慢蹲了下来。
像一只被抛弃的猫儿似的,抱着自己的膝盖,无助地哭了起来。
她能怎么办呢?
她如今家破人亡,只有一个重病的哥哥相依为命,她拿什么去与他相配呢?
从前她就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不过有父母的爱支撑着她为所欲为。
可如今她已经没有恣意妄为的资格了,她必须得负担起自己的责任,挑起养家糊口、为哥哥治病的重担。
她不能再任性妄为下去了。
……
次日,
腊月二十九,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好天气。
陈平赶着车,纪玄和木槿坐在马车里,三人一同来到了别山郊外的山上。
山路狭窄,马车无法行驶上去。
纪玄吩咐陈平将马车停在山脚下,他们走着上山。
纪玄拉着木槿走在前面,陈平提着香烛纸钱还有贡品,走在后面,三人慢慢走在崎岖难行的山路上。
木槿看着连绵不绝、苍茫萧索的山丘,恍惚想起,上一次走山路上山上坟,还是和阿吉一起。
就是在石泉镇的那一次,阿吉奉公子的命令,陪同她上山给她外祖父上坟。
阿吉当时劝她的那些话,木槿现在已经记不大清了,但是阿吉当时的神色,她还历历在目。
可惜,那个爱说爱笑的鲜活少年,只能永远的存活在她的记忆之中。
他只能永远地沉睡在这里了。
阿吉死的时候,正是别山最乱的时候。
而他又死得仓促,即便纪玄花了很多银子,他的坟茔依然弄得十分潦草,就连坟前的这块儿石碑,还是前些日子才做好,后来加上去的。
不论是木槿还是纪玄,都从来没有想过,不过是来别山短短地居住了一段时间而已,阿吉竟会折在这里。
纪玄将买来的好酒好菜放在阿吉的坟前。
陈平蹲在坟边烧纸,絮絮叨叨地同阿吉说:“之前你就一直馋状元楼的招牌菜,公子给你买了,还有你喜欢的十里铺的桃花酒,你在下面慢慢喝,这次没人跟你抢了。”
陈平声音很低,一个大男人,说到最后嗓子都有些哑。
木槿也蹲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烧纸,听见陈平说的话,心里泛酸,眼眶也泛酸。
她仰起头,眨了眨眼睛,把眼眶的眼泪又逼了回去。
纪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静静地站着,看着石碑上那几个镌刻的字。
像一尊凌风而立的雕塑。
陈平说完后,三人又在坟前站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往山下走。
……
回程的路上,三人心情都算不得好,气氛莫名有些沉闷。
进了城门,纪玄吩咐道:“去状元楼。”
陈平应了声是。
木槿有点惊讶,公子为什么突然要去状元郎?
状元郎是别山最大的酒楼,听说当年别山书院出了个状元郎,那状元郎还在别山书院读书时,曾经常在这家酒楼用饭,故而那酒楼便改名为状元楼。
纪玄见她面露疑惑,解释道:“这么久了,还没带你在外面吃过饭,今日正好一起出来了,又没有别的事情,带你出去转转。”
木槿闻言,心中因为刚刚祭奠过阿吉的阴霾稍微散去了一些。
听说状元郎的菜一绝,木槿这样不大出门的人都听说过它的名气,可想而知,状元郎的菜有多受欢迎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外面吃过饭了。
自从进了纪府以后,她连出门的机会都很少,更不要提在外面吃饭了。
她转头,掀起一角马车帘子,看见街上人来人往,又恢复了昔日的热闹繁华,木槿心中轻快了一些。
一想起状元郎久负盛名的菜肴,甚至隐隐有些按捺不住的雀跃。
……
从状元楼吃完午饭出来以后,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木槿从来没有进过这么豪华的酒楼,一开始还很有些束手束脚,直到后来才慢慢地适应了,放开来吃。
走出酒楼时,才发现自己有些吃撑了。
相处这么久,纪玄自然对她的食量有些了解。
知道她今天下午比以往吃的多了一些。
不过,他很开心。
他开心她终于能在他面前放开一点。
不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都紧绷着一根线,步步谨小慎微,与他疏远,为求安慰便故意与他拉开距离。
纪玄很享受这种被她信任和依赖的感觉。
他低头问她:“吃饱了?”
木槿低低嗯了一声。
“过来,我摸摸。”纪玄道。
木槿脸色一变,紧张得都结巴了,“摸、摸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