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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后来才知道,

她所认识的,在这场瘟疫中离世的,不止张灵玲的父母和阿吉,还有隔壁马双绣的父母,还有……李大娘母女俩。

木槿前些日子甚少出门。

她即便出门时,也因为着急阿吉的纪玄的病情,每次都匆匆忙忙,要不赶着去请大夫,要不赶着去抓药,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马家的门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开过了。

听说马双绣在别山刚出现瘟疫时,就攀上了一个路经别山的富商,抛下父母跟那富商走了,如今已不知去向。

兴许逃过一劫,活了下来,也兴许没有。

……

城西的瘟疫最为严重,到后期不知怎么,原本的方子竟不能完全根治了。

太医们没日没夜研究药方,改进原本的方子,才又起了效果。

一个多月后,

别山终于解封了。

纪宅也迎来了许久不见的归客——

陈平。

木槿知道公子和陈平有事情要谈,主动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陈平知道别山爆发了瘟疫,就连忙往回来赶,结果到了别山,却被拦着不让进城,城门守卫实在太严,根本没有空子可钻。

城门解封了,他第一时间就直奔文昌巷纪宅。

见到纪玄没事,他悬着的心才放下。

但是知道阿吉走了以后,陈平还是不免惊讶和悲伤。

陈平虽然是手中沾血之人,早已经心硬如铁,但是毕竟和阿吉相熟多年,骤然得知阿吉离世,悲伤自是难免。

不过,他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与纪玄禀告。

陈平一去数月,自然是有收获的。

柳县那边,他还真的查出来了一点儿东西。

柳县当年的县令早死了,他按照公子所说,去查了当年的那些做事的县丞、典吏之类的小官。

发现当年的典吏还有一个活着。

“公子,当年有一个叫王武的典吏,侥幸活了下来,改名叫汪六,逃去了韦州,属下一路追过去,找到了他。”

纪玄瞬间就站了起来,问道:“当年的事情他知道多少?”

“王武当时只是一个最低级的小吏,当年的很多事情他都不清楚。”

“不过,据他所说,他粗粗估算过,当年柳县真正死在洪水里的,比后来报上去的要多得多。”

纪玄目光沉重起来,他们怕上面降罪,瞒报了真正伤亡人数。

瞒报伤亡人数这种事情并不算新奇。

纪玄觉得不止如此,那些人如狼似虎,不把人命当人命,当年朝廷拨下来的银两,这些人手脚绝不可能都干干净净。

只有找出当年柳县一案的真相,才能知道他师傅一代剑侠,为何会离奇死在柳县的荒郊野外。

纪玄问:“那人可知晓当年柳县的账本在何处么?”

陈平摇了摇头,“王武职位太小了,接触不到这些,听说当初那段时间,账本是由柳县的县令亲自掌管的。”

亲自掌管?

账簿这种东西一般都是有县丞管理的,而柳县那段时间的账本由县令亲自掌管,没有问题就有鬼了。

纪玄眸色一沉,“这个王武人呢?”

陈平咬牙,“属下本来准备将其一起带来别山,但是半途中王武耍花招想逃跑,结果遇到一群刺客,王武中了毒镖,死了。”

陈平单膝跪地,认罪道:“属下办事不力,请公子责罚。”

纪玄叹了口气,接受了这个结果。

毕竟,陈平只有一个人,而对方有一群人。

“无事,既然你能找到,他们自然也能找到。”

纪玄的目光看向远方。

只可惜,线索到这里又断了。

陈平从王武嘴里问出来的东西很少。

忽然,纪玄脑子里闪过什么。

也许……

不是王武知道得少,而是他吐露得少。

王武此人既然当年能死里逃生,又改名换姓在韦州安身立命,自然不是简单角色。

像王武这种人,应该会给自己留后手才对,所以他才只对陈平说了一小部分,暂时稳住陈平,然后再借机出逃。

纪玄立刻道:“陈平,你再去韦州一趟,也许他住的地方还藏着什么,也未可知。”

“另外,再查一查他的亲眷,看看这些年王武有没有透露过什么。”

“是!”陈平下意识道。

等等——

陈平的脚步一顿,又转回了身子,迟疑道:“公子,卑职才回来,你就要让卑职去韦州啊?”

纪玄挑眉,“怎么?”

陈平义正词严,“公子,而且您回临安,属下一定是要护送您回去的,否则夫人该责问属下了!”

纪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陈平只得说实话,央求道:“而且,大过年的,公子您好歹也留我在别山过个年啊!”

纪玄神思恍惚。

这一年过得如此之快,这么快就要过年了。

……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张家,

几匹快马疾驰而来,停在了张家门口。

方荻从马上下来,大步跨进了张宅。

张灵玲正蹲在炉子边熬药,被烟雾呛得咳嗽,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听见了脚步声,一抬头,就看见如青松般昂扬挺立的少年正站在那儿看着她。

张灵玲愣愣地看着他,缓缓站起身来。

昔日唇红齿白、吊儿郎当的少年郎,此刻看着却风尘仆仆。

或许是因为骑马疾奔而来,他的脸上染了些绯色,几缕发丝杂乱地铺在脸上,显得有几分沧桑。

就连昔日一丝不苟的华贵锦衣上,都沾了大片的灰尘和泥渍。

若不看这浑身价值不菲的装束,看这急的样子,还以为急着逃命。

方荻看见张灵玲还好好的,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再控制不住自己,几乎是跑了过去,一把将张灵玲抱在了怀里。

他抱得那么紧,好像要把她勒进身体里一样。

好一会儿,都不愿意松开,甚至有越抱越紧的趋势。

勒得张灵玲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伸手拍打他的背。

方荻这才松开。

一松开,方荻看见了张灵玲乌黑的头发上,那朵醒目的白花,愣了一下。

接着,他目光一移,看到了她胳膊上的白色布条,方荻直接僵在了原地。

“灵玲,这……”

张灵玲看到方荻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胳膊上,神色也低落下来,低声解开了他的疑问,“我爹娘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