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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砰——”

木棒落在纪玄的背上,发出闷闷的响。

一声接一声,雨点似的,极有规律和节奏。

纪玄被小厮死死押着跪在地上。

木棒落在背上,他背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晕染,绽开一朵一朵血色的花。

他脖颈间和手腕上青筋暴起,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一看便知,他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少年咬着牙,硬是一声不吭。

外面响起匆匆的脚步声,“老爷,老爷,别打了!”

胡氏着急得人还未到,声音就先传进来了。

阿吉找人打听了老爷院里的情况,听闻五公子恐怕要挨罚,就连忙去找了夫人过来。

胡氏就这么一个儿子,又向来溺爱纪玄,着急忙慌就赶过来了。

她一进来,便瞧见纪玄被打得满身是血,大惊失色,吓得几乎要晕过去。

她连忙扑过去要抓住纪海的手,想要制止纪海,“老爷,不能打了!不能打了!”

“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胡氏抓得很紧,纪海拉不开胡氏的手,与胡氏僵持着。

纪海紧蹙眉头,厉声斥道:“你这妇人,赶紧松手!”

他又使了把力气。

胡氏到底是女子,比不得纪海力气大,被纪海挣脱了。

眼见纪海拿起木棒又要挥落,胡氏连忙扑倒纪玄身上,就像母鸡护着自己的崽子一样。

她红了一双眼睛,流着泪,冲纪海吼道:“你今日要打便连我一起打!”

胡氏扶起脸色惨白一片的纪玄,哭着唤道:“我的儿哦,我可怜的儿哟!”

胡氏见儿子伤得如此之重,心中悲愤交加。

她唰地抬起头,哭着大声指责道:“你大半年不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结果回来第一天就打孩子!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吗!”

胡氏尖锐的声音在屋内回荡,盖过了其他的声音。

纪海被吼得一顿。

眼泪淹湿了胡氏精致的妆容,从她眼角浅浅的皱纹上划过。

往日里掐尖要强、事事挑剔不满的贵夫人,此时也只不过是一个爱护儿子担忧儿子的母亲罢了。

僵持片刻,终于,纪海愤愤摔了木棒。

木棒砸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他转过身,朝章家老爷拱手道:“章兄,今日让你看了笑话,这逆子我必定会严惩,给章兄一个交代。”

章家老爷仍然板着一张老脸,但勉强让了一步。

“既然纪兄如此说了,我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那今日便到这里。”

“也希望纪兄不要辜负我的信任才好。”章家老爷看着纪海,脸色阴沉地告诫道,“毕竟,我儿的伤也不能白受不是?”

“是是是。”纪海连声应道。

章家到底是当地世族豪绅,与纪家几乎相差无几,且这件事是纪家有错在先,纪玄都把人打成那样了,纪海态度只能放低至此。

得了纪海的保证,章家老爷这才愿意离开。

章步临走前,纪玄抬起头,瞥了他一眼。

章步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加快了脚步,眨眼就跑的没影了。

纪海走到纪玄面前,沉声质问道:“你可认错?”

纪玄嘲讽地笑了一声,并不应答。

纪海怒火蹭一下就燃猛了,“来人啊,将这逆子拖到祠堂跪着去,关到他认错为止!”

胡氏立马站起来阻拦,“老爷,玄儿受了重伤,怎么能关去跪祠堂,那样的阴冷之地,玄儿会受不住的!”

“你就别添乱了!”纪海推开她,“他如今这幅模样不都是你惯出来的!”

“你这个样子,只会毁了他!”

“再不管教,他就废了!”

纪海态度异常坚决。

小厮想要过来押纪玄,被纪玄一把推开,“滚开!”

“本公子自己会走!”

纪玄撑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往出走。

少年顶着一身的血,往日里高大厚实的身影,此时却显得有几分单薄与萧索。

纪海负着手,重重地冷哼一声,干脆闭上了眼睛,似乎是不想瞧见这个惹人心烦且不听话的儿子。

胡氏知道无法改变局面,只能用手帕捂着嘴,默默地流眼泪。

.

天黑了,

祠堂里虽然点着许多烛火香蜡,但还是有些黑,角落里黑的与外面别无二致。

纪家先辈的牌位整整齐齐地摆在正前方,黑漆上的金字,泛着冷冽的光。

祠堂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时不时地烛火噼啪的炸开声,以及外面一阵阵传来的呼啸风声。

纪玄并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他不可能听纪海的话,乖乖跪着。

祠堂里面并没有人看守,看守的人都守在祠堂外面。

纪海派过来的人一走,他便翻身起来,大咧咧坐到了蒲团上。

桌案上摆着的供果虽然不新鲜,但还能吃,纪玄有点饿,随手拿了个月柿啃了两口。

往日里这般的柿子,可是入不了纪五公子的口的,今日情形特殊,倒是没那么挑剔了。

如果不是身上受的伤血淋淋的,实在太惨,要不然,他看起来真有几分自在与悠闲的感觉了。

忽然,祠堂乌漆墨黑的角落里传来细微的动静。

那是祠堂后门的方向。

祠堂后面是一片荒园,说是园子,其实也只不过是一片不大的荒地罢了,没什么用处,所以便荒废了。

园子里草木茂盛,平日里并无人涉足,担心有蛇进来,所以祠堂的后门常年关着。

纪玄眯了眯眼睛,质问:“谁?”

安静且空荡的祠堂里,他的声音落地有声,在黑暗中,带着凌冽之意。

“公子,是我。”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骤然响起,清泠泠的,如暗夜里山涧流动的清澈泉水。

纪玄因为伤势,有些麻醉的神经,一下便清醒了许多。

“劳烦公子给开个门。”那道声音弱弱地说。

隔着门,并不真切,在黑夜里隐隐约约。

纪玄撑着蒲团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走到那个不起眼的漆黑角落里。

他取下笨重的木头门栓。

“吱呀——”一声,许久未曾打开的老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怎么来了?”

纪玄倚在门边,看着站在门后不远处,长满青苔的石阶上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