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雷鸣炸响,震动四野,豆大的雨滴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茫茫野地中腾起一片水雾,夜色沉沉,伸手不见五指。
‘沙…沙…’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踏过水坑,掠过野草,又重新没入黑暗中。
云奚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眯着眼看了看城墙上伫立不动的重重人影。
雨势不小,城墙上用来照亮的火把早就熄了,士兵们只能用肉眼警戒。
可成串的雨滴打落在脸上,夜色浓的像化不开的墨,他们几乎只能看清面前一米之内的景象,至于十米高的城墙下有什么?
谁也看不见。
云奚同五百士兵悬于马腹之侧,借着雨声的遮掩,越来越靠近城墙,上面的士兵却一无所觉,偶尔看到城墙下似乎有黑影晃动了一下,定睛去看时却什么也看不见,仿佛错觉一般。
直到能勉强看清城墙时,云奚才做了个手势,旁侧的士兵见了,迅速抬手,一层层的传递下去,不一会,众人便纷纷停下,松开手,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
扫了一眼沿着城墙根堆放的许多似乎是麻布袋的东西,云奚不由皱了皱眉。
看形状,这里堆放是沙土?壶口关最近在修缮城墙?
大雨噼里啪啦的响着,砸在脸上生疼,他不再关注看似寻常的物品,招了招手,一行人拿出勾爪,分散开来,缓步靠近城墙。
随着距离越靠越近,云奚却皱紧了眉。
他一再扫过堆放在墙根的麻布袋,直到接近城墙一丈之内,能够把这些布袋下细微的形状勉强看清楚时,他才骤然色变,厉声喝道:“退!”
话音未落之际,躲在麻布下的钱虎并两千士兵立时一掀麻布,举刀杀出,喊杀声直冲四野,却又被重重雨幕阻隔,只能在附近徘徊。
云奚脸色沉凝,挥刀砍杀几名士兵,抓住机会飞身上马,借势冲杀:“快上马!”
其余寅军也是百战之兵,比起疏于历练的壶口关士兵来说,更懂得把握战机,亦是并不恋战,各寻机会上了马背。
钱虎也是经验吩咐,见守军被马势冲散,当即俯身,横刀挥过,斩断马蹄,高声喝令:“斩马腿!”
慌乱是守军顿时有了主心骨,应声弯腰,冲马蹄砍去。
城墙之上,荼九居高临下盯着漆黑中混乱的战场,抬手挥了挥:“倒。”
诸多守军连忙抬起手里的大木盆,把其中浸泡着大蒜的老醋泼了下去。
辛辣的酸味熏得他们眼睛通红,对于嗅觉敏锐的马来说,即使这些醋水被雨水稀释,但这么浓烈的刺激性气味已经足够让他们感到烦躁不安,进而做出一些过激的反应。
守军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一时动作飞快,又斩落了几十人马。
云奚在马匹烦躁的嘶鸣中拉紧缰绳,深深的看了一眼城墙上模糊的银甲身影,高声喝道:“撤退!”
……
“钱虎竟能听话的在城墙根埋伏?”褚茗见了云奚等人狼狈的形容,不由讶然:“而且以他的脾气,追你们这几百残兵败将,居然止步在城外三里,这肯定是有人提前给他下了命令。”
“这新的守将是谁,好生厉害,竟让钱虎这么令行禁止?”
“不知。”云奚目光冷然:“他站在城墙上,我只能看清他似乎穿了一身银甲,其余的都看不见。”
“能猜到你会趁雨夜偷袭,提前准备好了埋伏和醋水对付马匹,此人绝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褚茗一脸沉吟:“京中老将的本事我们都清楚,应当并不是他们,莫非是辰帝新提拔的年轻小将?”
“若真是新进小将,那钱虎又怎会服气?”云奚看着帐外的三百残兵,神情沉冷。
自破关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战败,虽然折损人数不多,但全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余下三百人也多有伤势,仍有战力的不足二百。
“那可真是怪了。”褚茗摸着下巴,满脸困惑:“到底是从哪冒出来这么一个人?”
“不管他从哪冒出来的,壶口关必须从速攻破。”云奚轻轻敲了敲桌案:“五天,五天之内若是不能拿下京城,我那父兄一插手,这栗国可就不能整个落到我手里了。”
“现在知道急了?”褚茗轻哼一声:“倘若你没有放弃荼义忠的身份,有三十万边军在此,区区一个壶口关,守兵两万人,算得了什么?”
云奚懒得搭理他,沉思片刻,走到壶口关的地势沙盘旁。
“为今之计,还得另辟蹊径……”他在沙盘上点了点:“从这里想想办法。”
“你要用那东西?”褚茗皱紧了眉:“就怕毁了路,反倒碍了我们进京的时间。”
“无妨。”云奚不以为意的道:“不需用很多,只要砸毁城墙,且能威慑壶口关守军便可。”
“那得等雨停,还要计算合适的角度,寻找适当的位置。”褚茗摸着下巴道:“我至少需要两天。”
“没问题,雨停之后你带着几个影卫上山去找合适的地方。”云奚扯了扯唇角:“我这两天正好和这壶口关守将好好交交手。”
“若能劝降最好。”褚茗不由点头赞道:“他倒是个难得的人才,倘若能收归己用,来日说不得就是另一个荼家。”
听他提起荼家,云奚不由皱眉,竟莫名浮出一个荒谬的猜测:钱虎此生最敬佩荼义忠,且曾被其救过性命,倘若新的守将姓荼,他也许会服气……
不,怎么可能呢。
他好笑的摇了摇头,挥散心中莫名其妙的想法。
纵然他心仪荼九,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虽然心思纯真,但实在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即使姓荼,但和荼家的其他男人差的实在太远了,怎么可能被派来守壶口关,更不会有能力预料到自己的行动,让他吃了这么一场不大不小的败仗。
虽说因为自己的缘故,对方曾苦练武艺,也确实有了几分成效,但行军打仗不能光靠武力,论及调兵遣将,恐怕那位小少爷连兵书都懒得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