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枭搭在青年肩上的手紧了紧。
他本以为这和尚只是在说傻话,若是真到了要做的时候,恐怕会打退堂鼓。
没想到对方是真的打算做傻事。
“这神像总有万钧重,你若要找我,为何非要带着神像?”
他虽然问着,却已经知道这傻乎乎的和尚会如何回答。
“将军不知所踪,这神像与您性命相关。”荼九皱了皱眉,严肃的道:“怎么能够随意的留在这里,小僧必然得随身带着,才能安心。”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夏侯枭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只是复杂的问:“你又不知我去了哪里,难道就这么拖着神像,漫无目的的去寻找?”
“便当是一种修行。”荼九平静的笑了,语气低柔:“总归小僧平日无事,坐在庙里徒诵佛经,也到了该出门修行的时候了。”
“若一日找不到?”
“便一直找。”
青年的笑容温和安宁:“找到小僧成了老僧,再也找不动的时候。”
说着,他兴许觉得有些好笑,便不由玩笑道:“刚刚那位道长还说神前庙后不得葬坟,也不知等小僧修行一生,圆寂在神像前时,算不算得神前葬坟?”
夏侯枭却沉默了。
想着这瘦弱的青年拖着沉重高大的石像,一路艰难且漫无目的的寻找自己,直到风霜满面却仍不放弃的模样, 以至于垂垂老矣时,却只能偎在冰冷的神像之前,寂然无声的失去气息……
这和尚果真是个傻子。
他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向着神像伸出手。
那高大的石像便在微光中倏地缩成巴掌大小,飘到了青年面前。
“拿着吧。”
他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挑了挑眉:“这回本将要是再失踪,你就不用拖着那么重的神像去找了。”
荼九忙不迭的伸出双手,接过飘在半空的小神像,不安的道:“将军,这是您的根基神像,如何能……”
对于夏侯枭这种因供奉留存魂魄,甚至可以算是香火成神的存在来说,最初的那一尊神像,是其根本。
在未曾摆脱香火束缚的情况下,这根基神像若是落入不怀好意的人手里,其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对方摆脱了香火成神的约束,这神像也是十分重要的存在。
哪怕是对修真界知之甚少的荼九,也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实在是有些讶异——这位将军,可不像是这么好骗的人。
之前逼不得已便也算了,如今既然脱身回来,看起来也得了几分机缘,对方竟不把这神像收好,反而托付给了自己?
莫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无碍。”
夏侯枭不在意的摆摆手,语气散漫:“你这和尚命途多舛,带着这神像在身上,本将还能看护你一二,也算是回馈你这几日的辛苦了。”
“你若有心,便收好神像,有空送些酒水念些经文便是。”
荼九却越发犹豫:“小僧乃佛门弟子,若是供奉外神,恐……”
“这怎么能叫供奉?”
夏侯枭挑眉笑问:“难道你我不算朋友?”
“这……”荼九迟疑着答道:“将军若不嫌弃,应当是算的?”
“什么应当。”夏侯枭轻哼一声,十分看不惯这和尚的犹犹豫豫,干脆自己动手把神像塞进青年的袍袖中:“从今日,从此刻,你我就是一对好友了!”
“好友之间的往来,那能叫供奉吗?!”
“应、应当是不叫的。”年轻的和尚摸了摸沉甸甸的衣袖:“将军便如此信任小僧?”
“也许吧……”穿着破败盔甲的将军轻笑一声:“我本不该再交托信任的。”
他只淡淡一句,便伸手呼噜了一把小和尚光秃秃的脑门:“和尚,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交托给你了,倘若你敢对我不起,本将便诅咒你永世不得成佛。”
荼九抿了抿唇,抱着袖子用力点头,一脸严肃:“将军放心!”
他没事对不起这家伙干什么呢?
就算真的逼不得已做了什么,那就不成佛嘛,难道他还稀罕那满是戒律清规的佛界吗?
看着小光头认真的好像被托付了什么国家大事,夏侯枭不由失笑,觉得自己以往厌恶的迂腐之人也实在是有几分可爱的。
……
完了。
系统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画面,麻木的想,这是何等熟悉的一幕啊!
蓦然的,一声轻笑响起,它茫然的回头看去,便瞥见了天道唇角的一抹弧度。
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莫非天道疯了?
对上系统狐疑的眼神,天道却并不解释,只是摇了摇头,带着笑意放下一粒棋子。
系统好奇的伸长脖子看了看,只觉得天道下了这么长时间,可棋局依旧不死不活,白子颓势尽显,黑子仍占上风。
看来天道的棋艺很不怎么样,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找到救活白子的方法。
“可看懂了。”
一向寡言的天道忽然开口,像是来了兴致一般:“你那位宿主是叫荼九?他是否也精通这略技之道。”
“略技?”系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围棋的一种别称。
它把宿主这么多年的经历过了一遍,非常肯定的摇头:“他棋艺很烂!”
荼九经历的世界不算多,能和围棋有关系的只有两个古代世界,和人对弈的机会就更少了。
而这少之又少的几次对弈,宿主一次都没赢过。
天道扬了扬眉,笑意越发浓郁:“真可惜。”
一个聪明人,倘若想要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聪明且胸有城府,那他一定就不怎么会下棋。
“若是有缘……”
从系统到来之后,他头一次看向了不远处的光幕:“我倒是想看看,他的棋艺有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