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尊叫燕回南，一个会让人联想到回南天之类的仿佛凑数的名字。
我的师门叫黑虎观，一个毫无仙风道骨如果出现在故事里只配当背景板的名字。
这就是我第一次来到我的师门见到我的师尊时说的话。
后来，后来我总对人说师尊是个称职的师尊，师门是个称职的师门。
“称职？他资质不如你，境界不如你，甚至长得都不如你，样样不如你，怎么称职？”天机苟子吐槽。
“谁说师尊一定要强过徒弟？如果每一代都只允许师尊强过弟子，岂不是一代不如一代，时代怎么发展，社会怎么进步。多传承上几年，不用外力，自己就消亡了。”
“你这是胡搅蛮缠，”天机苟子忽然出离了愤怒，“师尊一开始就样样不如弟子，跟师尊教导数年，数十年甚至百年后，弟子靠着自己的天赋努力超越师尊，怎么能一样？”
“有什么区别？”我反问。
“当然有区别。”
我把天机苟子的话茬接过来：“区别就在于，你们都是弟子拼师尊，做师尊的七老八十，还要为你们这群不肖的徒子徒孙收拾烂摊子。我师尊就不一样了，他命好，能反过来拼弟子，早早享起了弟子的清福。”
我话锋一转：“怎么，又想薅你师尊的羊毛，被他老人家骂了？唉，有我这样隔壁家的弟子珠玉在前，想来你的日子不好过也实属正常。”
天机苟子怒极反笑：“等你历劫飞升，我看燕回南还怎么享弟子福。”
这里需要说一下，天机苟子说我历劫飞升并不是真的历劫飞升。
彼时婆娑世界灵气稀薄，已有万年没人成功飞升。
能够修至渡劫者无一不是根骨卓绝的天纵奇才，而渡劫的结果却无一不是身死道消。
不知何时起，历劫飞升与英年早逝划上了一个完全等号。
所以天机苟子是在极文雅极委婉地咒我早死。
但也不知道怎么传的。
传来传去，便传成了天机苟子说我是万年来最有希望渡劫成功的修士。
再后面，传得更玄乎了。
说我的一渡，将打破婆娑世界万年无人飞升困境，令不适合修仙的婆娑世界灵气充裕，再铸往昔大罗金仙辈出的辉煌。我的一小步，婆娑世界一大步。
我很无语。
天机苟子更无语。
以他和我的情分，他不用祖传的紫微斗数扎我的小人就不错了，能预言我历劫成功？
他喝连夜的大酒连盘花生米都没有也不敢这么想。
可传言已这样传开了，他找谁说理去？
“你会不会觉得师尊不称职？”有的时候，燕回南会这样问我。
我就会劝他：“你自信一点，把不会去掉。”
“把不会去掉？”
“对。”
“你会不会觉得师尊不称职，把不会去掉，就是你会觉得师尊不称职，”我的弟子中叫小棂儿的掰着手指头，虽然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话要掰手指，但她就是喜欢这样，“笨啊师祖，师尊就是觉得你不称职！”
燕回南听着小棂儿的话，露出如遭雷击的表情。
我的弟子中名叫司空的连忙宽慰：“师祖，你别听师姐瞎说，师尊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同时兼具了宽厚，仁爱，从容，稳重，且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她不会觉得你不称职的。”
小棂儿当场不乐意了：“师尊就是个低级趣味的人，她说的好话可能不是真的，但坏话一定不是假的！所以她说觉得师祖不称职，那就肯定是真的。”
司空同小棂儿吵起来，吵得不可开交。
开始还只是他们两个人吵，后面他们所率领的弟子也吵起来，吵得不可开交。
“你怎么说？”
忽然，吵架的双方都停了下来，齐齐看向我。
当时，我正就着两颗花生米魂游天外。
他们吵架的声音真是最催眠的白噪音。
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睡着显得太不尊重他们吵得热火朝天的氛围了，我甚至想就此睡上一觉。
燕回南也凑过来：“你怎么说？”
“我，”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笨嘴拙舌。”
他们忽然就冰释前嫌，弹冠相庆，场面愉快得不得了。
小棂儿跟司空甚至勾肩搭背：“我早说了，师尊肯定会说这个，我笨嘴拙舌，好好笑。”
司空揉着鼻子，有点心虚，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却红红的，眼睛也亮晶晶的：“是有点好笑。”
我配合地笑了。
燕回南忽然把双手往身后一背，做出世外高人遗世独立的样子：“我果然是个称职的好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