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一会儿午觉起来,石榴喝上了惜春端来的银耳莲子羹。
石榴一走就是两个来月,惜春几个挂念她得很,这会儿都围着她有说有笑的。
被美女们环绕着,石榴也是笑容惬意,说起一些京城的趣事和见闻,“我给你们几个都带了好东西,不过都在车上,随拂冬他们一起回来,估摸着过两天就能到。”
惜春几个自是赶忙谢过,“姑娘出门辛苦,还给婢子们带礼物,叫婢子们真是受宠若惊。”
“你们想着我,我自然也是想着你们的!”石榴这话说得可真心,特别是拂冬惜春他们,都在她身边三年了,伺候周全,做事也贴心,她可喜欢他们得很。
柏翠几个都不由掩嘴笑起来,绣阁里欢声笑语,外头的阳光都格外得明媚起来。
这天懒洋洋的,有美女作伴,石榴还真就不想动弹了,不过刚回来,事情也多,可闲不得。
当下换了身玉珠银锁新做的春裳,就带着柏翠出了门。
柏翠几个的亲事都是定下了的,按说姜丙他们年纪也不小了,该办喜事的,不过去年出了那样的事,姜丙几个都有孝在身,这亲事,也都只能等明年出了孝期再说。
是以,芸素和菊香都回去各自庄子上去了,石榴只留下了柏翠,也是更喜欢她些。
姜丙几个的亲事办不得,石榴盘算着这回回来了,倒是可以把左成的婚事给办了。
他去年相亲宴相上了大枣庄上的一个姑娘,由柳妈妈帮着已经把小定这些礼都走好了的。
另外梁正,他相中的姑娘去年二里庄出了事,那姑娘也没了,还得重新相看。
其他的护院该办的,总之趁着这春日大好,赶紧都办了吧。
只是柳妈妈跟着大嫂林氏一起去州城了,这事得找个人张罗着些。
想了想,石榴觉得她身边也该找两个稳重可靠能担事的嬷嬷才行。
回头让大枣庄的管庄头看着挑两个。
一路想着这些,到了村口,又碰见聚在老槐树下说话摆闲的老头老太太们,石榴挨个打了招呼喊了人,踏上了石桥,往上河村的方向去。
范氏吕氏他们一直在作坊里,还不知道石榴已经回来了,只听得外头看门的婆子一声惊喜的姑娘,反应过来,忙都出来瞧。
一见进了院子里来的,可不就是石榴嘛,当下也是激动起来。
“石榴回来了!”
石榴先看了眼还不怎么显怀的黄春妮,见她面色红润,精神状态很好,冲她笑了笑,这才转头和范氏吕氏说起话来。
“祖堂婶!伯母!辛苦你们了,这两个月作坊一切都好吧?”
范氏叽叽喳喳的说起来,“都好都好!铺子如你说的日子开了张,前前后后把存货都给出完了,这每天都加紧赶工呢,眼看着州城的铺子也要开起来,我正还想着你什么时候回来,看这作坊是不是该扩招点人进来,不然忙不过来呀!”
说着话的又带着石榴进作坊去看一切运作,工人们见了石榴,也都忙打招呼,嘴里喊着石榴姑娘好。
等一番看过,进堂屋里落座,吕氏便拿了近三个月的出货情况和工人生产量这些给石榴看,黄春妮也拿了作坊工钱支出等账本给石榴过目。
石榴都是相信他们的,并不用细看那账目,只看工人产量,比去年作坊刚开时可是提升了不少,大家都做熟练了,这速度自然快了起来。
不过,这产量,远也供不上三家铺子甚至更多的铺子的。
“扩招工人吧,还是从十里八村先招起——”十里八村或多或少家里都有男人进了威风快驿的,招来也更为放心。
另外她打算在州城也开上一家布偶作坊,这样更方便作坊的铺子以及后续往其他州府扩展。
范氏点点头,接过话头,“那今儿下工就跟工人们都说说,让他们回村都说一说,这风声一放出去,明儿准就有人来的,大家也都盼着呢!”
石榴点头,“这作坊是祖堂婶你们管着的,这招工的事,你们看着来,该招什么样的人合适,你们也都清楚。”
说完了作坊的正事,接着就说起私事来,自是范氏他们都问石榴去京城的事,少不了嘀咕石榴清瘦了。
石榴说起京城的见闻,说起京城的热闹来。
而后话头一转,看向吕氏道:“对了伯母,我还有事要告诉您呢。”
范氏和黄春妮一听,立马就就借口去作坊看看避了出去。
吕氏看向石榴,担心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是坏事,伯母别担心。”石榴便把她在京城铺子偶遇罗老夫人的事说了出来,只隐去了后头的参加宴会这些的事,这些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反倒叫人担心。
“罗老夫人说了,让您将来若是进京,一定要去她府上找她呢。”
吕氏一听那位打小带她的堂姑母竟这有缘的和石榴遇上了,还是因为那对镯子,也是不禁感慨这事情是还真是玄妙。
“我许久都没有堂姑母的消息了,只知道她丈夫死后就带着儿女们回了族地,只那罗家祖籍到底在何处我也不清楚,天南地北的,我又一个人抚养晋儿,没办法,一晃也是快二十年没见过了。”
想起这位姑母,吕氏也是红了眼眶,“她怎么样?身体可硬朗?”
石榴道:“我瞧着她脸色红润,身子骨挺好的,说起您她也是眼眶泛红,直问您好不好呢。”
吕氏轻拭了拭眼角,说起小时候的事来。
她娘在她三岁的时候就病逝了,她爹忙着家中生意,也无暇照顾她,所以常把她放在隔壁堂叔公家,堂姑母只长她十岁,说是姑母,其实跟姐姐也没什么两样,她带着她吃带着她睡,还教她写字教她刺绣——
八岁那年,堂叔公就为堂姑母应下了一门亲事,她那时尚不知道续弦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姑母要嫁的是一个知府老爷,姑母嫁过去就是官夫人了,她虽然很不舍往后见不着堂姑母,但也很为她高兴的。
后来她也长大了,才渐渐知道了什么是续弦,也知道那罗大人比堂姑母大了好多岁呢。
不过她收到了堂姑母的信,信上说她过得很好,再后来,她也嫁了人,也是嫁人之后,她才终于见到了多年不见回来省亲的堂姑母,那对镯子,就是那时送给她的。
那时她见堂姑母一身贵气,穿戴不俗,也相信了她是真的过得很好。
只是没两年,堂叔公堂叔母去世,都没见堂姑母回来,她才知道,堂姑母丈夫也去世了,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独自抚养继子和女儿。
守寡的滋味啊,她可太明白了。
好在,虽然这么多年未有音讯,但现在她知道了,堂姑母一切都好,女儿嫁进了伯府,继子也做了官,给她请封了诰命,总算是苦尽甘来啊。
吕氏暗暗擦泪,“叫石榴你笑话了,伯母都快做奶奶的年纪了,还哭的跟个小孩子似的。”
石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给她无声的安慰,罗老夫人没细说的故事,她这会儿倒是听吕氏说全了,原来是这般的情分,虽是因为各种原因,多年未见,但他们彼此挂念着彼此的心倒都是真的,叫人感动。
“等明年若是范晋进京赶考,伯母不如与他同去,罗老夫人也念着想见见你呢。”
吕氏虽然有心,但只道:“他若是真能进京赶考,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如此倒不好跟着他进京,免得使他分了心,我现在就盼着他能博个好出身,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门来,亲眼看着他成了亲,再生个一子半女的,我这辈子的盼头,就算是熬出头了。
至于姑母,知道她一切都好,又知道她就在京城,不拘明年后年,我总是要去见她一见的!”
见她又催喜事,石榴也是忙垂头,不敢与她对视。
她都不敢想,要是吕氏知道她和范晋假成亲,范晋还打算为此蒙骗吕氏不能生育往后还有过继孩子来继承香火,只怕吕氏能吓出病来吧?
她心里戚戚然,又觉得吕氏这般好,哄骗她实在不应该,倒不如就和范晋假戏真做了,她心里啊,也是动心的不是吗?
只是又猛然想到前世父母的那些争争吵吵,父母扭打在一起,几乎打得头破血流,再然后,父亲愤怒的摔门而出,再也没回来过,母亲也提着行李决然离开,丝毫不顾她的哭喊和挽留——
那曾经相爱的父母、快乐温馨的一家三口,仿佛都是她做的一场梦。
梦醒了,留给她的只是和奶奶的相依为命,以及许多个夜深人静之时缩在角落里默默舔舐着自己的伤疤——
再相爱的人,最后也能变得如仇人一样,所以她怕啊。
她动心,可她又怕交出自己的心。
“石榴?石榴?”吕氏连喊了石榴好几声,见她都垂着头没有回应,忙低头去瞧,却见石榴红着眼眶。
顿时吓了一跳,“石榴,你这是怎么了?别吓伯母啊,是不是伯母什么话说错了?你怎么哭了?”
石榴回神,忙从回忆里抽离出来,赶紧抬手擦干净泪,摇头笑道:“伯母,我没事!只是、只是想到嫁人了就要离开爹娘,一时有些伤感。”
听得原来是这样,吕氏也不由松了口气,而后伸手摸摸她的头,柔声道:“每个要出嫁的姑娘都是这样的,虽然我爹打小都顾不上我,可我当初出嫁时,也是舍不得离开家呢!
好在咱们两家离的这么近,便是你将来嫁过来了,想回娘家,抬脚就能回,只要你想回,随时都能回,伯母不会介意的。”
石榴点点头,笑,“伯母真好。”
吕氏温柔的摸摸她,眼神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