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发生什么了?!”野鬃本来想找白鸽再正式道个歉的,但眨眼间空荡荡的街道就只剩自己了。
“白鸽?索娜!你们在哪?”
破旧的半成品平矮楼房黑洞洞的,昏暗的视野里看不到人影,但她敏锐的感官告诉她在视野触之不及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建筑的阴影里蠕动、游弋。
谁在那里?
艾沃娜虽然心惊,但没有贸然出声,敌人,止步,她想确认一下敌人对自己的观望态度,究竟是也只是感觉到有自己的存在,听到了声音,还是把自己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正在默默观察。
四周静谧无声。
她心底渐渐浮现出莫大的恐慌,回头,发现来时的路已经被一堵陌生的墙取而代之,再抬头,天空似乎有点奇怪……像死气沉沉的屋顶天花板。
艾沃娜感觉自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大型迷宫,沉闷的压力迫使她本能地想要跑起来寻找出口。
直觉告诉她,眼前的情况和那七个人的死有关。
“……”她一再告诫自己冷静,平时性格再怎么冲动,眼下都不能轻举妄动。
直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畸形的怪物悄无声息地从水泥路面上拱地而起,妖魔般的样貌缠绕着钢筋电线,一步一步向她张开怀抱走、大跨步、奔跑而来,为此不惜撞倒同伴。
野鬃骑士头皮瞬间炸开,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但迅速意识到身后是墙立刻急刹,转而沿着墙拐进漆黑的巷子转进另一条陌生的街道,当她在黑暗中潜行奔跑时感受到有什么黏腻的东西贴着自己头皮擦过时,再也抑制不住恐惧大叫起来:“索娜、查丝汀娜你们去哪儿了!”
面对那一眼望不到尽头布满街道的怪物,她实在提不起勇气仅凭自己手里的一柄长枪去对抗,理智也告诉她这是真正的蠢货才会去干的事。
抓住空隙回头一望,宛如巨兽可怕肠胃的巷道看不见任何东西,那些怪物如果追了上来不可能毫无动静,但刚才那可怕恶心的触感让她不敢止步,一头冲出了不知多长的巷道。
再次观察四周,她发现眼前的景象好像又有点熟悉了。
“这里是哪里?这是杰米家的门,但是……他可没有闲心在家门前放一堆乱七八糟的花盆,他住的地方也没有——不!“*卡西米尔粗口*谁家门口街道上三根路灯挨这么近!”
三根电线桩立得也不笔直,微微倾斜着,像是什么怪物藏在底下向上张着自己那怪异的牙齿。
她不打算敲开这个“杰米家的门”,很显然,这里似乎并不是她所熟知的那个感染者聚落。
正当她进退维谷的时候,一缕微光忽然在街道前方闪烁,但看不清,无奈之下,她谨慎地观望片刻,但当在自己身后巷子深处有什么粘滑物体和砖石磨蹭的声音响起时,她便不再犹豫,带着自己后背倒立的汗毛直接冲了过去。
“索娜!白鸽!”
……
“白鸽队长,这是?”被白鸽呼唤匆匆赶来的焰尾看着眼前怪异的场景有些不解,“不是在巡逻吗?这是……怎么回事?”
凌等闲把自己肋下夹的霜叶和薪火轻轻放平在临时找的纸板铺的地上,黑角跟着把野鬃骑士艾沃娜和另一个感染者骑士也放了下来,看向焰尾:“事发突然,俺也是被叫过来帮忙搬人的。”
凌等闲沉声道:“分小组分开行动之后我们的确是照计划进行着行动,但是……其实就很突然地,她们就直接倒下了,上一秒还在好好说话,下一秒就像木偶失去提线之后直接倒下了,我最开始还以为是她们在整我……但直到霜叶径直摔倒是脸着地,才发现不对劲。”
这不能怪他,大家一起行动的,突然齐刷刷都倒了看着真的很诡异,但凌等闲也还是有些自责,虽然没做错什么,但他没事,总有种不自在的失职感。
“白鸽,你是医师,能看出什么情况吗?”焰尾紧张道。
“能看出来就不会急着把你们叫回来了,不管怎么样,行动中止,黑角在来的路上也发现了倒下的人,我们先把受害者集中起来看顾,同时……”凌等闲想起之前说过“猝死”现象是集中发生的,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看看是哪些区域出现了这个问题。”
这不是医学问题,他检查过了,目前发现的生命体征都没问题,但有些休克者身上出现了伤痕,但都不是致命伤,也导致不了休克。
可是之前发现的尸体都没有外伤……等等,“源石结晶?”
“白鸽!我来了,怎么回事?”煌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看到煌也没事凌等闲松了口气,但同时心中的失职感带来的自责更重了。
“突发情况,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各小队都有部分人都出现了昏厥休克的现象,没有病症表现,霜叶和薪火都出现了这种情况。”凌等闲自己又重新想了想,确认了没有信息遗漏。
“还有,煌、黑角,你们也看过那些遗体,还记得那些已经结晶化的地方吗?”
“记得,程度不高,但还是很危险。”
“不,我是问,结晶化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什么?”煌有些摸不着头脑,焰尾猛地抬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煌,因为开放性外伤死亡的感染者尸体结晶化是不是趋向于首先覆盖伤口?”
“一般而言是的……”煌立刻意识到了他的意思,“他们不是猝死?”
“我们怎么被误导的?”凌等闲刚提出疑问,在他眼皮子底下,薪火的肩膀突然绽开了一道可怕的伤口,他眼瞳一缩。
众人也同样没见过这阵仗,就像是有一把看不见的隐形武器撕开了沃尔珀的肩膀,但薪火的表情却相当平静,仿佛伤口并不在自己身上。
“我记得其他城区最近也有集体猝死报道,但据说原因是公司不合理的加班制度,现在在打官司……”黑角沉声道。
“但那些遗体好像是完好的,恐怕和我们这情况不一样,只是单纯的资本畜牲……”凌等闲皱着眉正思考着,他感觉有哪里不对,忽然,本能的警觉让他瞬剑出鞘——
“是一样的原因,只是他们那边我们在第一现场,尸体做了一点小小处理,否则那边要是乱起来比你们感染者要难处理得多。”
一根被剑锋斩开的红发悄然落地,戴着半脸面具的梦魇冲他笑了笑,黑角立刻上前替他占住了可能会被进攻的右半区域,白鸽会条件反射出剑只能说明不走寻常路打招呼的对方刚才是有出格打算的,煌也提着链锯迎上来拦住左侧。
这时,赤发库兰塔身后阴影涌现出许多穿着制式服装的人员,凌等闲没和库兰塔那漂亮的紫红色眸子对视,他的目光被她和那些人胸前的一个标志死死锁住。
凌溪然离开这个世界没有留下遗体,就连身上的衣物也在最后的形体变化暴走中破碎化为尘埃,只有她的眼罩,是在她失去自我之前亲手交给凌等闲的,是唯一的遗物。
他自然是不敢随身携带,万一被突发的战斗毁去就失去了这最后一点纪念了。
除了他和威森罗尔娜,没几个人记得阿然,就连她的亲生父母、权杖与所的人、莱茵生命的塞雷娅,熟知的也只是“艾因?多芙娜”。
他是她唯一的亲人。
他死也不会忘记那个眼罩内侧的标志。
天使羽翼与恶魔翅膀相互倒映,正中间有一只半睁的眼眸……它代表着一个一度淡出他的生活,但他从未忘记的组织的名字。
“……权杖与所。”
“看来白金骑士阁下依然记得托布朗德的风雪——”
清脆的兵刃相撞的声音响起,赤发库兰塔后退一步用手杖抵挡下了少年的交错的双剑,刚才只响了一声,实际上武器连碰了四次,他不得不停下,他被锁住了变招。
“……我知道贸然提起来有点伤人,但不好意思,白金骑士,白鸽干员,我有点赶时间,得长话短说——你想救这些人吗?因为一些意外被卷进来的这些人。”
普兰斯特手腕一抖,手杖将他的剑刃分开,却没有抓住他身前露出空门的空当而是单腿膝盖微弓优雅地向后小跳,手杖点地拉开了距离。
煌和黑角并没有看清凌等闲是怎么从自己身后冲出去的,在发现他动手之后刚想做点什么的时候两人的交锋已经结束了。
相比他们,权杖与所的成员们并没有相应的动作,而是继续自己该做的事情,似乎在尝试连通特定通讯终端频道、绘制地图。
“我们正在……嗯,该这么说吧,‘抢救’这些人。”库兰塔看了看表,皱起了眉,“你不愿意帮忙吗?”
“……白鸽?”黑角并不知道贸然插入对话合不合适,白鸽看起来似乎和对方背后的组织有些渊源,但他也知道眼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白鸽一直不说话他也有点着急。
“……你需要我怎么做?”凌等闲死死攥着剑柄,却强迫自己一点一点地把武器收起,纳入剑鞘。
“你确定会听我的?”凌等闲的干脆态度反而让普兰斯特感到踌躇了,她再怎么揣摩推算也不敢说百分百拿捏了,代价她不太能承受。
她打得过他,打得过现在的他,但不代表她不忌惮他。
他对她没有威胁,不代表他对计划没有威胁。
更何况影响的条件太过容易达成,她谨小慎微,决不能让他意识到自己能影响的是哪个因素。
也就是绝不能和他全力动手。
“很简单,替我们和这里的人交涉好,不要踏足我们划定的区域添乱——这是区域性异常。”梦魇很快就决定好了,因为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我呢?”凌等闲冷静道,“我的人我没办法轻易交给你们。”
“……”普兰斯特斟酌着决策。
“主任,一切就绪。”她的下属向她汇报了工作进度,向她交出了一份准确的区域覆盖图。
“那好,只有你,跟我来,不许出手,路上我会跟你解释异常的原因,你不能答应……那我们立刻离开,你自己想办法救他们吧。”梦魇向他伸出了手。
“喂,白鸽……这是怎么回事?她们是谁?要做什么?”一直按耐住自己没开口的煌眼见凌等闲转身正式来交代代理的事宜,没办法什么都忽视,开口问道。
焰尾也很担心同伴的情况,同样不敢轻举妄动的她听到煌开口问,赶忙凑了过来。
“这异常和她们有没有关系还不清楚,但她们……背后的组织对这场灾祸的了解无疑是比我们要多,她们说能救,那也只能试试了。”凌等闲摘下了罗德岛小队队长的臂章,交给了煌,“我不能看着把自己队员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上自己什么都不做……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了,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
“我向罗德岛承诺过,要对他们的生命负责。”
“煌,我现在任命你为临时队长,做好和感染者聚落对接的工作,防止意外发生,不许冒险行动,这关乎受害感染者和我们队员的生命,明白了吗?”
“……”煌心中浮现出了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凌等闲没再啰嗦,转向黑角:“黑角,帮忙组织好,等我回来。”
“必要情况直接通知夜刀干员和德克萨斯,不要逞强。”
“明白,白鸽干员,你也小心。”
凌等闲再看向焰尾:“焰尾团长,我会把你的同伴们都带回来的。”
言罢,他奔向梦魇。
“……记住,不许贸然出手,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嗯。”
普兰斯特看向自己的下属:“你们先行一步。”
在指令下达之后,权杖与所的成员们都在自己找好的地方躺了下来,陷入了沉睡。
“他们这是……”凌等闲有些不解。
“必要的环节,如果可以的话,也照看一下他们,不行也无所谓。”
“我们也要?”
“不,我们走‘另一条路’。”普兰斯特手杖轻点,紫红色的眸子渐渐泛起异彩,拉住了凌等闲。
“不许使用源石技艺,这关乎你我性命。”这是普兰斯特在两人消失在原地之前最后一次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