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谈话如同家常,任凭穷奇古皇杀到面前。
眼见更换了对手,穷奇古皇不敢大意,咆哮声中体格倍增到身长万米,不逊宏伟巨人,显然施展了暴君秘术,力量增长到顶峰,来势汹汹使出冰、火、电、光、暗五重攻击,就算十几个游凫拦路,也要被瞬间碾碎。
可惜它的对手不是游凫。
岚随手轻挥,冰、火、电、光、暗之间相生相克,相互触发泯灭化为乌有,招手之间,穷奇古皇庞大身躯越来越小,不知不觉跃入他掌中左冲右突,竟是有力没处使,跳不出去。
俐童轻声道:“移星换斗之术,颠倒结果。掌中世界大法,自成一界。穷奇古皇落入围困,形势危矣。”
穷奇古皇在岚的掌中,只觉周遭广袤如一片苍茫大陆,奔行良久,上下左右,前后表里,生死十方,循环往复无边无际,简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不仅如此,这片大陆风云色变,风无相,云无常,浩浩荡荡变炫无穷,宏大威力与天象契合,连绵不绝的风刃劈斩,数之不尽的云剑穿刺。
整个掌中世界重重风云组成剑之地狱,到处剑光纵横,剑气狂烈,剑道杀戮,不管哪个角落都岌岌可危,如恐怖灾劫降临,毁灭一切,无处可躲。
穷奇古皇自负灵盾防护的不破不坏之躯,转眼间伤痕累累。
俐童品评道:“无常剑道,武元至品,比你的魂归黄泉路品阶更高,杀人于无形无相之间。以岚神君的绝顶修为施展,情况大大不妙。”
成白心乱如麻,不禁想要询问。
石痴脸色大变,紧张之色溢于言表。
俐童忙道:“莫要说话,我们器灵交谈仅用神识,超然物外,岚神君感知不到。你一旦开口,或是念力动荡,必难隐瞒过他,我们都要陷入危险之中,悄悄撤退为妙。”
生金塔在隐匿中缓缓后退,离开战场越来越远。
成白心有不甘,却不敢驻留。
灵眼看去,那掌中世界剑光浩如烟海,一眼望见穷奇古皇耗尽灵盾,头颅掉落,活生生在岚的手掌中被无常剑道斩为碎片,只好默默闭上了眼睛。
岚的掌中握着穷奇古皇碎尸,神念扫过,瞬息间翻找了个遍,惊奇道:“凶兽按理早已凝炼圣胎,怎地没有在此?”
涅盘境之后,内丹再度成长,变化通灵形态,有的形如婴孩,有的状似异兽,有的甚至演化神兵。
究其实质,是仙道真灵孕育,可算修士的第二生命,故而称之为“圣胎”,乃仙圣之道的根本。
圣胎不灭,修士并不能彻底消亡,大有机会重生肉体,再度复活。
成白惊喜之余,睁开眼睛瞧向两个器灵,期待有人解释。
俐童悄声道:“穷奇古皇必有后手,但它毕竟不是岚神君的对手,死了一次,再来一次也不会做的更好,还是溜吧。”
岚明白过来,脸色微变,望向百万里外的穷奇大陆,神识笼罩整颗穷奇星,搜索穷奇古皇所在。
大陆上充斥灰败荒凉,不复往日生机,只有极少数神秘地点看过去与湮灭轰击前毫无二致。
那连绵一千多里的永眠圣山,倏忽冒起一道元灵精气,显化实体,重新恢复穷奇古皇的巍峨雄壮身姿,昂起头朝虚空中的岚神君怒吼,但不敢轻易杀上前去。
岚盯着穷奇古皇,心生疑惑,俯视细看它立足之处,山脉形状怪异,分明像是缺少四肢的女子人形。
他骇然变色,失声道:“那并非山脉,实为荒古神灵尸骸,自成四绝诛心阵,庇护着穷奇古皇的圣胎。难怪云门大帝都没能杀了它,只是封印起来,因为根本杀不死。”
俐童轻声道:“七大圣殿封印是一体的,主要就是为了针对穷奇古皇,其他古神不过顺带附属品。连大帝都杀不死它,岚神君也无能为力,平白浪费时间,逐日者会考虑退兵的。”
石痴悄然道:“四绝诛心阵,连贯日月星。穷奇大陆的太阳、月亮、行星,就算被摧毁了,也能如穷奇古皇一般复原,还会株连攻击者折损寿元。逐日者不敢再大动干戈。”
成白安下心来。
果然岚怒骂道:“岂有此理,忙了这么久,全都白费功夫。本座何等身份?怎能在这鸟不生蛋的破烂地方跟一头疯狂凶兽纠缠不休。”
游凫在旁垂头丧气道:“卑职失察,请神君责罚。”
岚下令道:“放弃穷奇大陆,这里的日月星都动不得,那四绝诛心阵是诅咒中的绝死之地,大大不祥,避之则吉。附近有价值的战略要地,只有大须弥山了,转移战线吧。”
游凫立刻收拾残局,准备离开。
岚冷哼一声道:“我是杀不了它,但穷奇星其他众多生灵都留不得,死个干净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他神识浩瀚,念力恐怖,杀机如同怒涛般汹涌澎湃,笼罩整个穷奇星,瞬间扑灭生命之火,将所有物种赶尽杀绝。
穷奇大陆一片死寂,除了穷奇古皇,再无活物。
成白在旁看得清楚,顿时手脚冰凉,在生金塔中屏息凝气,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两极之门再度开启,两个逐日者巨人迈步穿过,六艘幽冥穿梭舟旋转着跟随光门缩小,汇聚向中心点,空间一阵扭曲,彻底全部传送离开。
星空中万籁俱寂,只遗留下破烂不堪的残骸碎片无声飘荡,有败亡之眼的,也有无面族星船的,证明历史上曾经发生过惨烈大战。
石痴终于开口道:“他们都走了,确认安全。”
它能这么说,便是真正转危为安,可以放心活动,逐日者不会再来这里。
成白低头沉吟道:“回穷奇大陆看看。”
隐匿中的生金塔缓缓降落大地,在天权城前显露身形。
成白走出宝塔,带着石痴和俐童走进天权城。
这座穷奇大陆上曾经最热闹繁华的古城,被摧毁近半,生命的璀璨色彩逝去,保留下了死亡的那一刻。
有母亲在惊恐中将孩子推入床底,以为能躲过一劫,但是湮灭之光横扫而过,将整座房子残酷抹去,地面残留下母子的人影灰烬,其他荡然无存。
有丈夫护着妻子躲在屋中最结实的角落,双臂搂抱着她,期望能熬过从天而降的死亡阴影,但随之而来的神念抹杀了他们的生机,相拥在一起死去。
成白从中感受到潜藏在痛苦、悲伤、愤怒、无助下的伟大力量,那是争夺哪怕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城中的猎人行会化为乌有,无数饱含期待的人们曾经聚在这里满腔热情,津津乐道每一个新鲜话题,如今残留在地面的斑驳阴影仿佛是一张曝光过度的废照片,诉说着曾经的轰轰烈烈。
天权圣殿仅剩破碎的砖石、孤单的梁柱、倾圮的墙壁,凄凉破败,渺无人踪,所谓传承万年的名门大派就这样被轻易抹去。
猎人学院是保存最完整的大型建筑,大多数人倒地化为薄薄的灰烬阴影,偶尔掠过的寒风会把它们擦洗得更干净。
只有少数人保持着生前的完美姿态。
以往接待过成白的会客室,司宝院长赫然端坐在桌旁,衣着形貌如同往昔,仿佛当初约见时的栩栩如生,只是手指点着桌面,坚定保持被抹灭生机前的姿势。
成白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司宝临死前聚精会神,在桌面以指力刻下端端正正的“云穹天宫”四字,仿佛一切生死都被抛诸脑后。
他想表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