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秦风也像现在这般，牵着一个女子的手，彼此相偎孤独地对抗着整个世界。
这一次，秦风也像前世一般，坚定勇敢地步步向前。
他们左手和右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秦风左手握着诛仙，秦蓁右手握着轩辕。
两把仙剑，绽放出的光芒，将扑面而来的佛光，撕了个粉碎。
钟鸣佛音戛然而止，寂静的天地间，只响起了，少年和女子淡淡的声音。
“杀！”
没有冰冷的杀气，他们的身上只有一往无前的执着。
灵气的波动，让二人的道袍鼓荡，长发飞舞之间，二人同时拔地而起，剑气纵横间，金碧辉煌的大雷音寺，终于不堪重负，化为了一片飞灰。
诸佛仰头而视，此时此刻二人的身影，在他们的眼中不断地放大。这是两位触摸到了，无上大道的真君。
他们举手投足间，不经意间散发出的气息，便让人感觉到莫大的威压。
如来默念佛号，三千诸佛随即惊醒，急忙双手合十，佛音重新响彻灵山。
玄妙的梵文，化作一个个金色的符号，如一片片雪花，自云巅飘落而下。
大轮明王，佛教传闻之中，震慑诸魔之佛，纵横一生从无败绩，可惜终究逃不过天道的磨损，圆寂在未知之地，自此不见身影。
而这大轮明王阵，正是从大轮明王法相中，参悟而出。
如来坐于中心之处，大阵顷刻间便已完成。
巨大的明王法相，几乎直冲云端，闭目俯瞰人间。由三千悟道境的诸佛，倾尽全力完成的大阵，几乎让天地不堪重负。
狂风骤雨，电闪雷鸣间，恍如末日一般。
诸佛起身高喊：“恭请明王尊者，驱魔诛邪！”
佛音浩荡，明王睁目，仅仅一眼，秦风便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秦风眯起眼，缓缓松开了秦蓁的手，抢先一步迈出，毫不畏惧地看向，明王法相那双毫无感情的空洞眼眸。
秦风双手掐诀体覆金光，诛仙与绝仙剑，刹那间结成诛仙剑阵，向灵山之上的诸佛覆盖而去。
天下杀伐之力举世无双的剑阵，虽然现在仅仅是被，秦风用两把仙剑结成，可那漫天的剑气，依旧顷刻间便将诸佛压制得不得动弹，只能被动的出手防御。
可哪怕此时诸佛，已然无力再向明王法相中传输佛力，可那气息恐怖的明王法相，却依旧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而愈发的恐怖。
秦风咧嘴一笑，右手轻捂胸口，其身后亦是出现了一尊法象，虽没有那明王法相恐怖，却也顶天立地。
秦风双眸之中灵气流转，不知何时右眸之中一片血红，左眸之中黑白灵气流转不息。
杀伐大道，和轮回大道，被秦风催动到了极致，其身后的法象亦是仰天长啸一声，随着秦风的身形，进入法象之中后，便毫不示弱地向明王冲杀而去。
明王怒目而视，抬起手便向胆敢冒犯他的人，一掌拍下。
那手掌很慢，却遮天蔽日，一种无力感，从秦风的心底升起。
恐惧么？不！是兴奋。
秦风压抑了许久的兽性，在此时终于彻底爆发，体内的灵力被他，毫不节制的催动成了，透体而出的金光。
明王一掌挤压的空间下，随着秦风的嘲笑声，被彻底的摧毁，黑白相间夹杂着血斑的法象，洞穿了明王巨大的手掌。
金色的梵文大字，在天空中绽放出，绚丽的烟花。
明王的手臂，被秦风的法象斩碎，诸佛同时闷哼一声。
这是战无不胜的明王尊者，第一次在诸佛的面前，展露出的脆弱不堪。
这一击几乎用尽了，秦风体内所有的灵力，可是他仍旧看向那具，虚幻却又无比真实的法相，那是一具正在缓缓愈合的虚影。
来不及多想，秦风强行提了一口气，一往无前的继续冲杀而去。
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杀境，正在努力的想要，冲破明王法相周身环绕着的佛光，可无论用尽何种办法，那巨大的明王法相，也是如最开始那般高大。
在秦风的道境之中，明王法相不动如山。
秦风来到了他的面前，明王淡漠的眼眸之中，竟缓缓升起了一丝怒气。
很轻微却又是那样的纯粹。
秦风刹那间，便被那精纯的怒气，震慑在了当场，明王法相双手合十，将秦风连带法象，困在了明王双掌之间的缝隙之中。
秦风只感觉到，身体正在被巨大的力量，不断地挤压。
悟道真君可以力抗天劫的身体，此时此刻是那样的脆弱不堪。
而自己似乎也变成了，一个可以随时被碾死的蚂蚁。
诸佛透过漫天的剑气，艰难地看到了这一幕，同一时间脸上浮现出兴奋之色。
如来八个法相齐出，周身的佛光终于暂时压制下了，自诛仙剑阵中不断落下的剑雨。他看向秦风，抬手向他一指，便要给予最后一击。
佛光冲天而起，将秦风被明王困住的身体，彻底的掩埋在其中。
就在诸佛兴奋地叫喊着，降妖伏魔之时。
一名长发披肩，脸覆面具的女子，挡在了秦风的身前。
女子的身体很单薄，站在如来倾尽全力，发出的灭魔佛光之前，是那样的渺小。
秦蓁抬起来胳膊，手中是一把明黄的剑。
剑尖之上吞吐的光芒，似乎比之佛光更加的耀眼。
秦蓁挥出了两剑，一剑斩断了明王的双臂，一剑击破了佛光。
天地灵气相撞之时，发出的巨大爆炸声，让光滑的灵山，顷刻间生出了无数道裂纹。
一具具被掩埋了，不知多少时光的尸骨，随着滑落的山石，重新浮现在世间之中。
秦蓁并没有理睬诸佛，转身扶住了骨骼碎裂的秦风，搀扶着他重新向明王法相冲杀而去。
明王的眼眸之中，依旧是对生命的冷漠，可这一次却有一抹难言的惊恐。
他发现曾经，无往不利的降魔法印，在女子简简单单的一剑下，便会一分为二。然后化作天地灵气，消失在天地之中。
而自己那坚不可摧的身体，正在被女子的剑光，不断地洞穿，而那一个个破洞，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一次地修补如初。
秦蓁的双眸之中，阴阳二色流转不息，那具身体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生与死之间轮回。
那是生死，那是轮回，那是因果。
那是超越了这一切的，永恒。
那是所有修行者，终极一生想要得到的事物。
不死不灭，永世长存。
那一道道被她轻描淡写，不断挥出的剑气，不会伤到旁边的树木，不会伤到天边的云霞，不会惊扰到溪水中沉睡的鱼儿，更不会让人感觉到害怕，可是却会洞穿金刚不坏的明王身体。
那无比纯粹的剑意，比天更高，比地更厚，它从红尘之中而来，却没有沾染任何的因果。秦蓁的眼中只有明王巨大的法相，所以剑气也只会对着明王倾泻而出。
明王想要阻挡剑气，可猛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被剑光吞噬殆尽，只剩下了高贵的头颅，残留在云层之上。
明王瞪大着双眼，看着那个扶着少年，冲破了云层的黑点，惊呼道：“凡人我是救苦救难的佛，你怎么可以...”
声音戛然而止，只因秦蓁的剑光，将那高贵的头颅，彻底的吞没了。
在永恒的面前，没有什么不动如山，所有的一切，都是会瞬间消失的尘埃。
由诸佛合力结阵，召唤而出的法相，彻底消失在灵山之上时，诸佛齐齐喷出一口鲜血，不可置信地仰头望着，那名缓缓从天空飘落而下的女子。
秦蓁平静地扫过诸佛，无人敢与之对视，被人顶礼膜拜而生的佛，这一次满怀着无尽的恐惧，向人献上了带着恐惧崇高的敬意。
只有如来的八个法相，只是高举着头颅，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名俯瞰诸佛的女子。
秦蓁想要放下秦风，独自走上前面对，这名灵山之主。可秦风却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臂，有些担忧道：“佛门最擅因果之道，你要小心。”
秦蓁淡淡道：“既已从梦中醒来，那我便不会再深陷梦中。”
她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随后又回过头，露出了一抹温暖的笑容。
“你先在这里疗伤，我去去就回，然后...”秦蓁顿了一顿，然后无比坚定的续道：“然后我们一起回家吃饭。”
秦风重重的点了点头，盘膝坐在大雷音寺，冰冷的石板地面之上，却并没有闭目调息，而是望着那女子越来越远的背影，眼神一刻也不曾离开。
秦蓁走到了如来的八个法相之前，她柔弱无骨的手，轻轻地按在剑柄之上。杀意很淡，一瞬间却将如来的八个法相，尽数锁定。
如来眼眸深处，闪过了一丝恐惧。就像是那日这名女子，孤身杀上灵山之时那样，如来不敢直视，这名女子的双眸。
他终于低下了，在众生面前高贵的头颅。如身负万千罪孽的信徒一般，等候着神的责罚。
“他在哪里？”
同样的问题又一次，被秦蓁问出口，如来又一次笑了，又一次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秦施主，贫僧不知！”
秦蓁闻言毫不犹豫地斩下了，一颗法相的头颅，法相残破的身躯，化作了天地灵气，彻底地消失在了世间。
“他在哪里？”秦蓁开口又问。
如来双手合十：“出家人不打妄语，贫僧不知！”
秦蓁握着剑的手，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可那抖动的仙剑，却毫不迟疑地又一次挥起，削下了一个法相的头颅。
她的声音不由提高的几分：“他在哪里？”
接连两尊法相，被秦蓁诛杀，如来高大的身体，也随着矮了几分，他苍白如雪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满怀慈悲的笑容。
“秦施主，万般皆是定数，何必执着，苦海无言，回头...”
话音未落，秦蓁毫不犹豫地，便将眼前喋喋不休的如来法相彻底灭杀，随后向另外一尊法相看去，眼神之中竟带着几分祈求。
“他在...哪里？”
如来闭目，缓缓摇头。
下一刻头颅飞起，秦蓁继续向另外一尊法相走去。
秦风坐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却也有一丝不解。
这个世界没有会不怕死的人，越是高高在上的人，越是如此。
可眼前的如来，却仿佛是在求死。如果他真的是在求死，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真的是为了拨乱反正，重塑因果么？
作为诸天万界之中，保存实力最完整的佛界，真的是天理的维系者？
对于这个答案，秦风是不信的，佛门隐忍了这么多年，难道真的是在等待，被秦蓁屠尽满门？
这个答案没有道理，所以它一定是错的。
秦风思绪万千百思不得其解，而秦蓁却终于走到了，最后一个如来法相之前，这一次秦蓁迟疑了。
因为这是她最后的希望，可惜的是她还是听到了，那个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秦施主，贫僧不知！”
纵然恼怒，惶恐。可秦蓁依旧举起剑，向那个闭目等死的头颅削去。
秦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挣扎着起身，喊道：“不要！”
秦蓁疑惑地向秦风望去，而秦风呆滞地看着，那枚缓缓在天地间消失的头颅，重新瘫坐回地面之上。
“怎么了？”
秦风苦笑道：“如来第九相，涅盘！”
秦蓁缓缓地将秦风重新扶起，闻言喃喃道：“那又如何？”
回答她的并不是秦风，而是相继圆寂的诸佛。肉体化作飞灰，佛力却不曾自腐朽的身体中离去。
那一个个骷髅丹田之中，是一枚枚闪烁着金色佛光的舍利子。
舍利子盘旋而起，在大雷音寺的上空，勾画出玄妙的梵文。
天地灵气不断地被佛光吞噬，那些圆寂的骷髅，却是齐齐发出诵读经文之声。
整个佛界所有的生灵，同时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向着灵山之巅，大雷音寺的方向遥遥跪地拜去。
血肉精血被佛光牵引，从而离体而出，佛门信徒的脸上没有痛苦，反而是解脱。
整个佛界，只有秦风和秦蓁，笔直地站在原地，看着涅盘重生的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