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往御品轩的路上,侍女实在忍不住问道:“小姐,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直接告诉他不就行了么?”
花车内传出鱼玄机的声音:“还不是为了你这傻丫头的事,
这次我牺牲这么大,要还不能为你讨回公道,那就实在是说不过去。”
“可是,这件事你们完全不用插手的。”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来都来了,必须把事情办妥才行,
圣域的情况是我见过除开西域外,最烂的地方,也是时候该改变下格局了。”
侍女闻言默不作声。
鱼玄机:“怎么不说话了?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出来。”
“我在想,晚上文比大会,他真的会来么?”
“放心,我太了解他了,对于在乎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是么,那我真的好羡慕你啊。”侍女神色有些黯然。
鱼玄机似乎感受到对方失落,宽声安慰道:“你啊,就是对感情放不开,
有些人你就该自己去争取,不要总幻想别人对你主动,
他的性子就是你不给反应,他就能装到死给你看,
不过一旦确立关系的话,那他会给予你极其热烈的回应。”
侍女脸一红:“那多羞人啊。”
鱼玄机笑道:“羞人,你是害怕再遇到那种人渣吧?”
侍女低头不语。
“好了不说了,这段时日搜集的信息也差不多了,今晚过后,要正式进行计划,你可要有个心理准备。”
“我……”
“怎么,你还在担心是么?”
“有点。”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该放下从前,开始新的人生,如今又有他在,这一次,你一定可以摆脱命运的纠缠。”
“可是我怕万一有个闪失,会害了他,也害了你。”
“唉。”鱼玄机叹了口气,“说到底你就是对他没信心。”
“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总之如今最好就是无条件相信他,相信他能布置好一切。”
“嗯,我相信他。”
鱼玄机松了口气,花车继续向御品轩方向缓缓前进。
此时华阳宫内殿,沈昭受邀与原随云和太子原跃一起品茶。
“能一睹任先生剑道风采,朕真是不枉此生,先生能入职我皇城剑宗,真是大奉朝野之幸也。”
原随云对“任飘渺”非常欣赏,若是真能拉拢此人,必为不可或缺的一份战力。
“哈,陛下谬赞,不过对付一些土鸡瓦狗,当真上不得台面。”
沈昭淡然举杯浅饮一口,坦然应道。
原随云暗暗点头。
语气不卑不亢,视天下剑客为玩物,换其他人一定会认为这人是个狂徒。
但可惜的是,此人确实有说这话的本钱。
今日剑试台前一战扬名,更重要的是打击了巴蜀徐家和西凉董家的气焰,这让原随云只觉畅快淋漓。
原随云在打量沈昭同时,沈昭的目光则停留在太子原跃身上。
这位太子因为沉迷酒色,加上荒废修炼,身体早已被掏空,沈昭断定他是活不过三年了。
原随云看了眼原跃,随后说了句:“你先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是,父皇,儿臣告退。”
原跃离开后,原随云才叹了口气:“先生见谅,太子失礼,让你见笑了,唉。”
“陛下何出此言?”
“太子生性懦弱,却成日沉迷酒色,对国事又不关心,朕就怕自己百年之后,他无法守住这份基业。”
“未发生的事何必烦恼?最重要的是珍惜眼下,不是么?”
“是啊,最重要的是珍惜眼下,可是朕,连眼下都无法撑过去啊。”
说着,原随云挤出两滴泪来。
对于帝王的眼泪,沈昭从来不会有任何共情,尤其是初次见面就跟你搞这一出的,必有后事要让自己处理。
果然,原随云哭着说道:“上个月,巴蜀郡王徐荣来信,
说是讨要朕的皇妃为妾,朕一想到这儿,就觉万分耻辱,故而潸然泪下,
倒是让先生见笑了,唉。”
沈昭闻言,心道:那你倒是别说啊。
于是放下羽扇,故作震惊道:“藩王向陛下求娶王妃,如此明目张胆,那是一个身为臣子该有的作风么?”
原随云:“蜀王徐荣,何曾把朕,把大奉王朝上下放在眼里,自从徐啸开始,
徐家一代又一代人,是越来越嚣张跋扈,根本就不听朝廷号令,
更是屡次做出淫乱后宫、霸府自治的逾越之举,
奈何朕跟先皇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非但不能对他们加以处罚,更是为了安抚徐家,
不得已招其后辈为婿,今日先生所见的徐束语,也就嚣张跋扈一些,至少明面上还能给朕留点颜面,
那世子徐岁言,才是真正的畜生,当年在先帝仙逝百日之际,
竟是将先帝太后强掳至皇陵前,当着先皇的墓碑做出了……”
说到这里,原随云脸上写满了屈辱。
先帝百日守丧期,竟是发生这等让皇家颜面扫地的丑事,可想而知当时的情景。
关键是,事后这太后还怀了徐岁言的孽种,最后为了保全皇室名声,原随云几乎是以恳求的语气去和徐荣商议。
最后徐荣才点头,同意原随云处死太后并跟先帝葬与一处。
原随云说的这些话,其实沈昭在前世就有所耳闻。
只是亲耳听到受害人说起这个消息,沈昭心中要说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
这确实逆天到了十分逆天的地步,但凡有点人性的,绝对干不出这种事。
“哦?抱歉陛下,在下来自北域,对圣域之事不甚了解,既然在下现在食君之禄,
那也该晓得一些贵域局势,不知陛下可否愿意告知相关的消息呢?”
不过,同情归同情,但套路归套路。
既然你跟我玩套路,那我索性将计就计,从你口中了解圣域目前最新的局势动向。
原随云叹道:“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告诉先生也无妨,
今日剑试台前,徐家和董家三个小辈的作风你也体会到了吧?”
沈昭:“公然将杀手死士安排进皇宫,更是堂而皇之的杀人,
眼中毫无法度和陛下,的确是让人大开眼界。”
原随云冷笑一声:“是啊,几个小辈尚且如此,那么两个手握重兵都藩王又怎么样,也是可想而知。”
“徐荣,徐啸之后第十四代世袭蜀王,掌管巴蜀全境,手握三十万精锐。”
“董仲颖,西凉王,手握二十万西凉铁骑,与大荒关系复杂。”
“此二人是我大奉,乃至圣域最大的祸患。”
沈昭闻言,故意失声道:“咦,虽然在下初来圣域不久,
但也听闻过巴蜀徐家爱民如子,西凉董府,
铁血男儿的美誉,莫非都是世人谣传么?”
“呵呵。”
原随云阴沉一笑,不由握紧了拳头。
“先生,你从徐束语和董超身上,有感受到一丝传闻的气息么?”
沈昭摇摇头:“那自然是感受不到。”
“这就对了。”
原随云起身道。
“那些不过是西凉和巴蜀王府对外宣称的而已,
事实上,据朕所了解,无论西凉还是巴蜀,当地百姓生活的可谓苦不堪言啊。”
沈昭轻摇羽扇,静静听原随云说下去。
“巴蜀一名从军三十年的老兵,断了一条腿退伍后,
因为冬天买不起好一点都煤炭,被劣质的炭火熏瞎了双眼。”
“一位自小仰慕徐荣名望的人,只因为在郡王府门前洒了一地菜叶,直接被挖眼凿鼻,沦为残废。”
“还有,蜀地百姓年满十四岁的男丁,不单要服繁重劳役,还要每年戍边三个月,
满十三岁的女丁则必须婚配,不然会在大军出征时,随军沦为军妓。”
“总之一桩桩一件件,可谓是罄竹难书啊。”
原随云悲痛欲绝,忍不住落下泪来。
沈昭对此内心不屑一笑。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在为蜀地百姓遭遇伤心呢。
要不是看你华阳城内贵族欺压良善的事多如牛毛,遍地乞丐又不闻不问,老子还真被你的拙劣表演给骗了。
说到底,原随云就算是真落泪,也绝对不是为治下平民百姓。
而是忧心自己的皇位跟江山社稷而已。
鳄鱼的眼泪罢了,丝毫不值得同情和怜悯,有的只是恶心透顶。
大奉王朝,早已烂的无可救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