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陛下有何吩咐?”
沈昭漠然转身,脸上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虞汐颜看着沈昭那空洞的眼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才冷声问道:“你知道自己不会有事,是么?”
沈昭无声地点点头,面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让虞汐颜更加恼火:“所以,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骗朕?”
沈昭轻吸一口气:“陛下,敢问臣骗你什么了?”
虞汐颜顿住了。
是啊,他骗自己什么了?
“陛下想救谁,那都是陛下自己的选择,臣不会为难陛下,毕竟在陛下心中,孰轻孰重,自有圣心独断,
而且臣由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向陛下求救,陛下救外人而抛弃臣,想来也是有自己的想法,臣岂敢左右陛下的想法。”
说完,沈昭依然保持着那若有若无的笑容,回身向前走去。
与此同时,林峰也赶了过来。
在看到沈昭安然无恙时,眼眸中一抹失望稍瞬即逝。
随即立马露出虚伪面容关切问道:“大将军,陛下方才可担心你了,你可知道陛下得知你可能……”
“滚。”
不等林峰说完,沈昭看都没看他一眼,轻飘飘一个字把他接下来所有的话都给噎了回去。
“你,我只是……”
“滚,不要让我再重复第三遍,蠢货不配开口。”
一时间,林峰被沈昭那不怒自威的眼神震的头皮发麻,不敢再言语相激。
“沈昭!林峰只是关心你,你为何要这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态度?”
眼看林峰被骂,虞汐颜立马冲沈昭吼道。
“你是在怨朕先救林峰不救你是么?林峰才堪堪玄虚巅峰,根本承受不住这冰原雪域的冰寒,朕这才……”
沈昭出言打断了她:“既然陛下知道他修为低下,为何还要带着他这累赘?敢问陛下,这次冰原雪域一行,这废物到底做了哪些贡献?
反而是他一次次涉险,跟个巨婴一样需要人处处照顾,没有他拖累,会被冰原巨兽围攻,会遭遇雪崩么?单是微臣,就不会让这样的局面发生。”
一番话,说的林峰哑口无言。
虞汐颜更是恼怒:“沈昭,林峰也是担心我们安危才选择跟来的,他不是累赘,你们两个为什么就不能和平相处,一定要搞的水火不容……”
“他要不是累赘,为什么连自救都办不到?至于和平相处,抱歉,臣实在做不到跟一个蠢货谈笑风声。”
“至少臣再如何不济,还是能从这雪堆里死里求生,也不需要陛下施以援手,
因为臣在任何行动前,都会将所有可能发生的不利因素考虑到,近而布置出至少两套以上方略以备不时之需,
而不是头脑一热,就不顾一切就莽头直冲,只会把局势搞的一团糟,就如同今日这场雪崩,臣也全都考虑到了,
不然,陛下怕是连臣的尸体都找不到。”
虞汐颜顿时愣住了,一旁的林峰更是满脸怨气地看着沈昭。
论花言巧语讨女人欢心的本事,沈昭可能不如林峰。
但论实战操作,思考完善的方略,林峰和沈昭完全不在一个维度。
“不必再说了陛下,你想说的臣都懂,但是陛下,修行不是过家家,没实力的人就该乖乖在一旁站着不要添乱,敢问陛下,
今日若你无此等修为,敢闯这冰原雪域么,十万年的玄阴雪莲,有多少强者窥伺,他收拾了几个?
全程可有半点帮上忙,他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除了一而再,再而三不断为我们树立强敌外,还有什么用处?
不是臣说话难听,牵条狗来带身边都比他那只会急着到处刷存在感的废物行径靠谱。”
“沈昭!你不要太过分了!”
眼看林峰被怼的面色僵硬,就快下不来台,虞汐颜终于忍不住沉声喝道。
“林峰是朕带来的,你要心有不满,有怨气可以冲朕来,不干林峰的事!”
“臣不敢,既然陛下这么袒护他,觉得他有用,那就由陛下圣裁就是了,何必跟臣说这么多,臣身体抱恙,就先回破军府了,告辞。”
“你……”
不等虞汐颜回话,沈昭却只留给她一个落寞的背影。
经过林峰面前,他又轻蔑地补了一句:“你在雪域当小丑的行径真是令人大饱眼福,让整片雪域都充斥着你犯贱的气息。”
林峰气的瑟瑟发抖,想要出口反驳时,沈昭却头也不回径直远去。
回忆往昔那一幕,虞汐颜顿觉一股强烈窒息,压抑的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沈昭当时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燃烧丹元自毁根基,才勉强爬出了那零下几千度的雪涡。
当时的沈昭寒气入体,早已伤痕累累,直到回到破军府后闭关足足两月才祛除体内那彻骨寒意。
而这期间,她压根就没有去看过沈昭哪怕一次。
她发誓,自己当时真的担心失去沈昭,在第二场雪崩发生那一刻,她真的心都快碎了。
她后悔放弃沈昭去救林峰了。
但帝王的骄傲不允许她向沈昭低头,久而久之她也习以为常,最后更是酿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剧。
“沈昭,重活一世,你如果知道曾经朕这么对你,会不会恨死朕了?”
……
御天飞舟,仙武大陆的“科技”产物,数万年前由鲁家和墨家骄子共同研发的飞行灵器。
相比飞行灵兽,御天飞舟的特点可以一次载运五百人飞往仙武大陆各地。
但缺点也明显,那就是飞行速度远不如飞行灵兽,而且需要灵石作为燃料。
不过,御天飞舟还有个优势就是价格便宜。
只要一块灵石就等进入下等舱,至于上等舱则需要十块灵石起步,具体看飞行距离定价。
看着眼前巨大的飞舟,丁不二感叹道:“说实话,我宁可坐这飞舟也不想在鸟背上吹风,而且价格便宜,一次行程的钱只要飞行兽几十分之一,划算。”
苏云缨也道:“是啊,说实话,这么些年我也是第一次坐飞舟呢。”
沈昭沉默不语,前世自己可是亲自为大胤皇朝打造了一支足有三千多艘可搭载数千人的飞舟部队,飞行效率至少是眼前这艘的十倍。
胤天皇朝就是靠着这支飞舟部队,能轻易投送海量兵员到达任意指定地点,往往能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由于三人身上没多少灵石,所以大家都要了个下等舱位置。
当然,飞舟不是飞机,相应的服务措施只针对上等舱。
下等舱的人连个位置都没有,只能几百号人挤在一起,一起闻着空气中的酸臭味,属实有非洲奥德彪那风范了。
“挤一挤。”
“让一让。”
三人好不容易找了个属实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准备叹口气,沈昭就见到了一个熟人。
法海。
“施主,小僧法海,想请施主施舍点钱财,好重修庙宇,普渡众生。”
他依然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努力扮演一个为佛门着想的高僧模样。
但显然,祈求施舍的对象并不买他的账,纷纷嫌弃的别开脸去,有的甚至大声将他呵斥走。
法海也不恼,依然不厌其烦地讲述着自己重塑寺庙的决心。
沈昭摇摇头,这些时日,他早知道法海骗钱财的目的除了果腹外,更多的都散给了那些受灾的百姓。
这人表面看似奸诈圆滑,实则是个忧心民间疾苦、慈悲为怀的高僧。
而且,法海还有个特别buff,但凡他骗钱的对象,全是非奸即恶,要么就是普信使者。
比如他现在正在化缘的那位,名叫宋知让。
说起这宋知让,沈昭很是感慨,不成想居然会在这种地方遇到这等人才。
众所周知,抽象是一门行为艺术,当抽象到登峰造极,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卧龙凤雏。
按三国演义来说,宋知让这人刘备跟他比少了些许坎坷,曹操和他比少了几分纯真,孙权跟他比又少了些喜剧天赋。
宋知让出身在大胤庐州一个普通的小家族,因为其武道资质不能说天纵奇才,但也算是烂泥扶不上墙,加上样貌长的又有点拟人,直到四十多岁都没有成家立业,更没有任何宗门愿意收留这个垃圾。
修真一途走不通,宋知让决定步入仕途一展才华,与是开始向庞家献殷勤希望得到入仕机会。
令人意外的是,向来对贪污受贿来者不拒的庞家人,在看到他那蚂蚁练三天都能秀出优越感的字体后,破天荒的决定高风亮节一次,当场命人把他轰了出去。
按理说,文武两道都被锁死,那就安心经商或者靠着家中几百亩地做个地主过个安分日子差不多得了。
但宋知让心高气傲,曾顶着一张驴脸放言要娶就该娶天下最美女修做为道侣,要当就当天下最有权势、最有钱的男人。
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看着身边朋友亲戚一个个有了家室有了事业,甚至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子的孩子都能打酱油时,他心中不觉开始反思起来自己这样一个天生主角为什么会这般落魄。
经过几年研究后,宋知让把这一切全归功与大胤皇朝的错,并公然在公开场合发表反贼言论,成功引起地方官府注意,顺利被抓进龙场悟道半年,激情上演了《监狱风云1》。
出狱后,他果断决定润去紫渊帝国一展自己才华。
下定要润的决心后,宋知让立马回绝了父母还不容易给他从隔壁村找的一门亲事,终于踏上了他那波澜壮阔却又一事无成的一生。
他心中理想目标自然是要润去往紫渊帝国,认为凭借自己的才华,不说在异国他乡未来封个王爵什么的,怎么也得有个侯爵起步吧。
可惜的是,刚到紫渊帝国边境,宋知让就立刻被社会大学狠狠教育了一顿。
游弋在紫渊边境线的山匪热情地将他带到山寨进行短期龙场悟道培训,并本着人道主义的义务,将他身上的财富精耕细作了三四遍,直到确认其确实无油水可捞,历经五天后便被放生了。
然而宋知让并不气馁,开朗的将一切归咎于是命运的考验。
很快,命运的考验再次来临。
刚进入紫渊帝国境内,他就直接被关卡守卫当做流民抓去龙场三度悟道,并热情地出演了大型抽象剧《监狱风云2》。
五个月后,确定已经一贫如洗的宋知让终于再次被放生,并顺利来到了紫渊帝国第一个小镇——玄州城。
就在宋知让决定在这片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大展身手时,命运的考验再次来临。
在一间漆黑的旅馆内,再次遇到了打劫的土匪,直到他身上最后几十两银子被搜刮一空后,顺利成为无产阶级一员。
紧接着,他遇到了好薪的地头蛇,把他身上仅剩的一件外套和长靴给扒走。
然而,宋知让还是保持着上进心态,在每天必备的发表一番反贼言论向紫渊帝国表忠心外,知道以目前的情况混个侯爵什么的时间可能有亿点漫长,所以打算先从打工解决温饱问题开始着手。
与是,宋知让进入一家小餐馆开始了他在后厨洗盘子生涯。
而这一洗就是十个月,因为他那出色的洗盘子手法导致期间打碎了不少锅碗瓢盆,忍无可忍的店家老板果断将他放生,并友好的扣了他一个月工钱。
这时,回味过来的宋知让总算明白紫渊帝国并不能让自己大展拳脚,与是他又果断润去了大周王朝享受人上人的生活。
一路上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平均一年有三百天不是在龙场悟道就是遭遇山匪散修劫道欢银后,历经五年,他靠着在垃圾堆里开盲盒,凭借惊人的毅力终于徒步走到了大周帝国。
然而到了大周帝国,他依然只是在后厨洗盘子,不过有了上次经验,他这回倒是有进步,一洗就是三年。
期间,他见过无数美艳动人的女修在他面前晃荡,听着酒馆里有人提及相关“一夜情缘”的美谈,实在是让他心痒难耐。
虽然女修和男修之间什么露水情缘之类的破事在这片大陆早已屡见不鲜,但奈何,两个人看对眼的首要条件必然是颜值,可惜最基础一条,宋知让直接就pass了。
他曾试图接近那些涉世未深的女修,妄图做对露水夫妻,哪怕一夜快活也可以成为日后吹嘘的资本。
但抱歉,人家只是涉世未深,并不代表脑子有坑。
当他顶着那张驴脸出现在公众场合一瞬,注定他的幻想只能是幻想……
再后来,春心荡漾的宋知让实在忍受不了那种半夜只能靠手艺人的苦日子,傲然拿出洗了三年盘子的积蓄,走进青楼打算成为真正的男人。
结果是钱花了,人被暴打一顿丢了出来。
即便风尘女子也无法接受跟拟人生物完成跨越种族的深入交流。
再后来,疯批魔怔的宋知让独孤又寂寞,提出想要找个伴侣渡过余生。
哪怕是个男人也行。
面对如此抽象逆天的行为,他再次被忍无可忍的餐馆老板放生,顺利成为大周某座城池无业游民。
不过他最后也终于如愿以偿,因为当街意图违背妇女意志被抓入了地牢,在与同窗狱友交流中两人混到了一起,上演《监狱风云3》的同时,也完成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身心升华。
最后,雄心壮志又一事无成的宋知让,在润往大夏国途中惨遭邪修杀害,时年63岁。
只比沈昭早死一年。
总之,宋知让这一生非常抽象,抽象到令人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