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为孩子起名为朱楹,为二十二皇子,让刚进宫未曾侍寝的王美人照顾他。
王美人单独住在一个宫殿,生活所需全部优先于上位供给。
也就是,一些紧缺物资,上位那儿可以没有,王美人和朱楹那儿必须有。
子薰让妙福带着妙锦每天去看阿楹,并让蒙雪调拨了数量充足的女卫和女医过去。
阿楹三个月大的时候,子薰请旨去梅园住上一段时间。
上位没有拦着。
由于阿楹在宫里,子薰只带了蒙雪相随。
上位有时也会来梅园,吃顿饭,或者摘些新鲜瓜果带回宫。
他过不了避子汤药那一关,一直没要求子薰侍寝。
子薰之所以要求出宫,就是为了躲开他。
他心灰意冷,根本不再去后宫。
冬天最冷的时候,上位过来,说是去取梅子酒。
两人守着火炉说话。
他满面憔悴,“文忠病了,病得不轻”。
子薰怔怔地张着口,许久没能说出话,文忠和自己同岁。
“让戴思恭回来吧”,子薰冒着触犯龙颜的风险提议道。
文忠才四十多岁,一定能治好的。
“咱让淮安侯华中去了,他自幼学医,精通医术,宫里的御医也去了,并不是只有戴思恭会治病”。
很显然,他的怒火和醋意仍未消散,子嗣不再说话。
两人静静地坐着,炭盆里噼里啪啦作响。
似乎有一种情愫在无声地流淌。
他走时,动情地抱着子薰,亲吻她的秀发。
洪武十七年三月,文忠病逝,噩耗传来,子薰急忙回宫,但还是晚了一步。
上位将华中家属驱逐到建昌卫,其他医生被斩首。
他不相信文忠年纪轻轻治不好,认为是侍疾医生故意懈怠,甚至有可能背地里下了毒。
他疯狂地发泄着怒火,犹如一头失控的猛兽,亮着獠牙,无人敢靠近。
子薰再次住进了昭仁殿。
希望能度给他一些真气,助他稳定情绪。
天上飘起薄薄细雨,他把头枕在子薰膝上,出神地望着外面。
“子薰,咱是不是错了?”
“没有啊”,子薰声音轻柔。
“文忠才四十多啊,怎么会,怎么会……”。
泪水打湿了子薰的衣衫。
两名从云南俘获的小太监被送到皇庄当差,其中一个名为马三保。
子薰听说后,特意让蒙雪领进宫,十二三岁,样貌不俗,一脸诚恳。
先让他在长乐宫呆上一年半载,暗中考察一番,如果确实可靠,再送去阿楹身边。
虽然子薰不见阿楹,但是对阿楹的关心丝毫不少,上位看在眼里,内心的担忧宽解了不少。
阿楹长大后如果知道他的娘亲这样爱他,便不会心生怨气了。
他深爱着每一个儿子,虽然他们未必知道。
子薰从张焕上报的资料得知,暗卫廖永忠执行任务时意外受伤,不治而逝,他的儿子廖权于当年承袭爵位。
不知道木槿看到这则消息后会作何感想,当初上位明面上处死廖永忠,其实对木槿的告状并非全然相信,所以暗中留下廖永忠性命,并在他去世后,让他儿子承袭爵位。
栽赃之人手段过于拙劣,让上位起了疑心。
从始至终,上位从未认可过木槿的作用,对木槿的所有善待都是看在廖永安的面子上。
廖永安誓死忠诚,他的夫人理应得到敬重,这跟木槿本人无关。
上位若想要她,绝不会听任她嫁给旁人。
一腔真心,终究还是错付了。
文忠去世后,阿棣偷偷回京吊唁,让子薰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让他父亲知道了,定然少不了一顿斥责。
好在文忠的夫人和儿子景隆口风都很紧。
景隆和阿棣关系很铁,将阿棣带来的东西交给阿楹,对外声称是自己送的。
阿棣喜欢幼弟,定会护幼弟安全,子薰读着信潸然泪下。
她相信阿棣能做到。
徐达在北平得了背疽,上位让徐辉祖去把徐达接回京师休养。
上位视徐达为布衣兄弟,一有时间就派人接他进宫一起坐坐。
没多久,徐达病势加重,下不了床,上位只能出宫去找徐达,依旧是坐在一起闲聊天。
看得出,上位很怕,眉头舒展不开,强颜欢笑。
生硬扯出的笑脸看起来十分诡异。
子薰劝他政务要紧,他撇撇嘴 ,以沉闷地语调来了句:“你懂什么?”
他在嘲讽子薰不懂他和徐达之间的兄弟情深。
大男子主义!
对子薰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向下俯视的心态。
以前不觉得,现在越来越明显。
每当他不想谈某个话题或者争辩不过子薰的时候,便来上这么一句,优越感十足。
子薰完全把他当成小朋友哄,只要他不动怒,不上火,一切oK,子薰才不跟他一般见识。
阿春走了,在确认祖母安然无恙地出发的。他到了云南后,才能换沐英回来。
自从皇后去世,沐英一直盼着早日回到京师,祭拜养母。
对于沐英而言,养父养母与亲生父母无异,这一点子薰是远远比不上的。
虽然沐英对这位干娘也心存敬意,但毕竟不是母亲。
阿春出发前,上位千叮万嘱,“你父亲离开后,手下那帮人如果压制不住,就去找冯诚,他有办法”。
冯诚是钰瑶的亲弟弟,阿春的舅舅,与前军都督佥事谢熊戈共同署理云南都指挥使司事务。
这次一走,不知多久才能再见。
纵是心中再难以割舍,子薰也想不出任何理由将他留下。
阿春走之前,专门带着夫人王氏进宫去看了阿楹,让王氏把阿楹的生活全部安排妥当。
长辈之间的事情,他无法插嘴,尽心把阿楹安置稳妥,总能为祖母分担些忧愁。
在阿春心中,母亲去世后,祖母就是最亲的人,没有之一。
邵佐没有与阿春相认,至死都没有。
阿春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沐英告诉他的。
听了父母那些往事后,阿春才终于明白,为何这个百户总是有意无意地护着自己,总是冲锋在前,总是为自己挡下所有风险,用血肉之躯为自己筑起一道坚固的围墙,有事没事地往自己跟前凑,看向自己的眼神总像藏了浓浓的深情,又夹杂这许多别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让阿春觉得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