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三间土坯房组成的一户农家小院,传出少女绝望的哭喊声。
院外经过的三两人群对此置若罔闻,有说有笑着沿着村里的小路往东去了。
“你个扫把星,读了那么些书,都读屁眼里去了!”
“一家人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供你去城里读书,就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你老子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你嚎什么嚎,你男人死了啊!”
这家院里,一个衣着邋遢满头乱发的男人坐在一张小桌边,破口大骂,时而就着几粒花生米灌上一口酒,攒足力气接着骂。
“爸,这是要惹出大祸的啊,我同学她是结了婚的,她老公你知道是谁吗,我们学校的校长见到他都要笑着说好话,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把村长他们一家全都抓起来的!”
“你少在这唬人,还结了婚的,结了婚的还能跟你做同学?”男人对女儿的告诫嗤之以鼻,“死丫头,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跟咱们家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咱们家要娶你那个同学,是村长家的事,就是找麻烦,也找不到咱头上来!”
“爸,你快放我出去,求求你了,放我出去吧!”苏芸不断祈求着。
“放什么放,放你出去,你接着去得罪人!”男人怒吼,“你同学是不是真有老公我不管,我就知道,你现在得罪了村长,咱们一家日子都没法过!”
“这可怎么办啊,永淑,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苏芸声嘶力竭,蹲在地上埋头大哭。
一个月前学校放暑假,她带着钱永淑回到家,一起过暑假。
在出发之前,苏芸是仔细想过的,家里很穷,条件很差,和钱永淑不清不楚的那个‘老公’家比起来,一个云端,一个泥里。
但她还是答应了钱永淑。
一来她不想拒绝自己这个最好的朋友,钱永淑就像她的亲姐姐一样,处处照顾她,每次去食堂吃饭总是故意打很多菜,然后借口说吃不完夹到她碗里,不论买文具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都会买两份给她一份,还会把明明没有穿过的衣服拿给她,说什么买小了。
苏芸都明白,这是钱永淑在帮她,还不忘呵护她的自尊心。
这样一个待她如亲人无二的朋友,她很想把自己拥有的全部都拿出来分享,这其中包括自己那个贫困潦倒的家。
她心里有一份小小的自私,她不希望钱永淑觉得她的自尊敏感脆弱,她没什么能给钱永淑的了,除了真诚。
这是她自我成长的小小心得。
她要走出这个贫苦的小山村,走向更大更远的世界,就必须要摆脱桎梏这个小山村不知道多久的愚昧和无知。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会给钱永淑带来灾难。
钱永淑的美,不属于这个小山村,她来到这,像是天上的仙女降落凡间。
刚来没两天,整个村都传开了,老苏家来了一个比仙女还好看的姑娘。
苏芸觉得这没什么,永淑姐就是好看啊,她有时候都会忍不住产生一丝嫉妒,反正村里不管谁来看,都只有羡慕嫉妒的份,谁能比得上永淑姐那个名义上的丈夫,她叫飞哥的那个人呢。
那个人她只见过几次,是一个浑身都在发光的男人,他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气场,是她未曾在任何人身上见过的。
钱永淑来了以后,学习之余,她就带着钱永淑去爬山,去抓鱼,去掏鸟窝,体验那些她从未做过的事情。
虽然吃的不好,住的屋里一到晚上就会有老鼠开会,但苏芸知道,钱永淑不在乎这些,她来到这儿,是开心的。
直到村长家那个整日游手好闲的小儿子来过之后。
村长的小儿子,整个村里人都知道,走鸡斗狗,拦路摸小手,夜敲寡妇门,什么荒唐事都干过,仗着他爹是村长,上面有四个哥哥,在村里横行霸道,无法无天。
他听说了钱永淑比仙女还美之后,跑过来看了一眼。
苏芸这辈都忘不了他趴在院门口看向钱永淑的样子,两眼痴呆,眼珠子恨不得沾到钱永淑身上去,嘴边哈喇子直流都不知道。
“永淑,明天我们回学校吧。”当天晚上,苏芸忧心忡忡对钱永淑说。
“怎么了?”钱永淑微微一愣,她们说好的是开学的前一个星期再回学校,她在这待的挺好的,除了吃住有些不方便,这儿有山有水,整个人每天都神清气爽的。
“今天我们村村长的小儿子过来看你,那个表情,让我害怕。”苏芸说,“他们一家在我们村就跟土皇帝一样,谁都不敢惹,我怕他对你有什么企图。”
“啊,这样吗?”钱永淑愣了愣,想了想然后说,“那听你的,我们明天就回学校。”
第二天一早,俩人吃过早饭同苏爸苏妈告辞,可是还没走出村,就被苏爸给拽回来了。
说什么你同学来都没吃顿好的,不能就这么走了,让人家说咱们家不懂待客的理,一番好说歹说又给俩人劝了回来,回来后,苏爸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只鸡杀了,这是钱永淑来到她们家吃的第一顿荤腥。
苏芸一开始还当真的是爸爸体谅她,想在她同学面前给她撑撑面子,可后来她才知道,那只鸡是村长叫人送来的,她的父亲,压根不是心疼她,而是村长说了一句话,“把你女儿那同学再留两天”,他就照办了。
“永淑姐,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苏芸歪倒在地,哭的撕心裂肺,她刚刚听到了外面的鞭炮声,这是村长家在办喜事,他小儿子和钱永淑的喜事。
事已至此,她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她想尽了所有办法,甚至说,“我嫁给他行不行,放我同学走,我嫁给他!”
“就你跟个柴火棍一样的也想跟村长家攀亲家,你也好意思讲!”
苏芸默默下定决心,等见到钱永淑同她道过歉以后,她就去死,以死谢罪,除了这样,她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弥补内心的愧疚和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