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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隔壁的春州县和罗水县的步伐是一致的,是两位领导人频繁交流,分别实践得到的结果。

但春州县的情况比罗水县严重许多,无粮是两县最大的差别。

因为温刺史的所作所为,百姓对衙门已经绝望了,县衙和刺史府这种地方,狗都不愿意靠近,以至于刺史府换了个主人他们都不知道。

陈县令发布的政令更加没有人知道了,甚至有的人知道发布告了,跑得更快了——

虽然不知道内容,但却知道肯定没有好事!

速度之快,衙役在背后拼命撵都追不上。

没办法,陈县令只能派人在街上敲锣告知,谁知道不敲锣还好,一敲锣,门都用木杵抵住了,衙役上前撬门都撬不开。

这一撬,坏菜了。

很多百姓以为他们这些衙门的人真的是要来逼死他们,粮都抢完了还来抢!

火气一下子就冲到了天灵盖——

“家里的粮食全被你们抢走了,你们还想怎么样!还剩条贱命,你们要不要,要就拿走!奶奶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粮食没了,大雪落了,柴火也不多,后面怎么活都不知道,现在还想来把最后的活命粮都搜刮走,不少百姓准备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大家一起下地狱!

因为换了一个主子,县衙和刺史府的人根本不敢跟百姓们动手,最后被打得鼻青脸肿灰溜溜去见了陈县令。

陈县令脑壳那叫一个疼啊!

他又不能让人满大街喊——

温刺史死啦!

温刺史被我杀死啦!

我是新的刺史啦!

虽然事实是这么一个事实,但……这么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不好吧??

虽然很快大家就会心照不宣了。

但大业未成,不得稍稍遮掩一下吗?

就在还在想对策的时候,寒潮来了,虽然大部分人都闭门在家,但一些年老的,虚弱的百姓还是没能熬过去。

春州县的房屋,原本就没有得到很好的修缮,在大雪的重压下,塌了很多。

零下将近三十摄氏度的温度下,屋子是破的,棉被是旧的,还没有柴火,没有粮食,春州县的百姓至少得死一大半。

陈诺当机立断,施粥,送柴。

这种好事,只要有一家人知道了,那全县人很快就知道了,用不了一个时辰,施粥点就排满了穿着薄棉衣过来领粥的百姓。

陈诺亲自布施,明县令就站在他的身侧:“这位是咱们新上任的陈刺史,陈大人,温刺史不幸身染恶疾,病故了。”

该!死得好!

也不知道是什么恶疾,能不能肠穿肚烂!

百姓们咬牙切齿,恨不得放三米的鞭炮庆祝一下。

等在心里骂够了,脸上笑够了,这才开始打量新刺史,嗯,贵气!

一看就是个好刺史!

居然亲自给他们打粥!

打粥的刺史都是好刺史!

就是不知道这粥能施几天?

不管!

施几天,他们就来喝几天!哪怕是没米的粥水,他们也愿意来喝!

有的百姓甚至是拿有盖子的粗坛子来打粥,这样能把一家人的粥带回去喝,太冷了就喝一口暖暖身子。

家里的金贵的柴得留着睡觉的时候,要不然,冻死在半夜都没人不知道。

有的人会说,柴就在山上,就不会上山去捡吗?

你以为他们不想去山上捡柴火吗?

山上的野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积雪把掉在地上的木柴都掩埋了,不管是砍树,还是扒拉雪地里的木材,都不是一件简单而快速的事!

主要还是因为太冷了,普通百姓们的棉衣又薄——春州的天气,暖和,以前冬天撑死了也就零上七八c的气温,百姓又穷苦,能置办多厚的棉衣?怎么可能抗得住如今野外刺骨的寒风?

打柴又不是去到就能回的,从家里出发,就算离家近,在打柴不多的情况下,怎么样也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回来。

山上的风还更野些,就这样吹一个多小时,会不会得风寒?

体质好的人可能不会。

但你会不会?你敢赌吗?

风寒是会死人的!

大夫都不知道在哪能找到?

到了绝路的时候,百姓绝对会冒这个风险,但这不是还没有到绝路吗?

在通往绝路的路上,陈诺出现了。

他跟江义沛一样,发了一批棉衣给要去山上拉柴火的百姓,但他又和江义沛不一样,他不适合发服役公告,只能用热粥,棉衣吊着他们来干活。

慢慢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这才把让春州县的百姓再次相信衙门,相信他,对他的安排言听计从,让整个春州县焕发生机。

春州县的粮食少得可怜,又被温刺史挥霍浪费了不少,就算是他已经全部拉回来了,甚至还往里搭进去了不少,足够春州县城,乃至周边一些村子过冬了,但县城下面还有镇,镇下还有村,这些人的温饱该如何解决?

这么多的粮食又从何来呢?

真的是个大问题。

春州县和罗水县还有一个不同,罗水县的大户们抢收的粮食的粮是极其多的,但春州县的大户们虽然有渠道听到罗水县的风声,抢收了不少粮,但只要势弱一些的,已经被温刺史抢走了,强势一些的虽然没有被全部抢走,但也舍了一半把温刺史送走。

整个春州县,勉强有足够存粮过冬的人家,不超过一百户。

这个数字虽然看起来多,但跟整县数千户比起来,渺小得可怕。

试想一下,整县死光了,就剩下这一两千人,是多么可怕的光景?

陈诺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罗水县里买粮的,也不多买,从每户百姓手里买一些,凑一凑,好歹让春州县的百姓熬到开春。

春天的话,那能吃的东西就多了。

他也算是盼到了,立春这天,天气回暖,虽然温度变化很不明显,但确实一个好兆头。

然而,大盛其他的州县的百姓,在这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灾后的生活,艰难与否,完全取决于他们的父母官。

若是他们的父母官,能统筹安排,能增加百姓的凝聚力,以求共同渡过难关,那这座城会相对安定,百姓的生命安全还是能有保障的。

若是他们的父母官舍下了他们,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任由他们为了活着烧杀抢掠,对弱者霸凌,那这座城,会出现大量的流民。

很不幸的是,大盛爱民如子的好官……真的不多。

大盛死了很多人,以往温暖的南方死得最多。

到处都是冻死的人,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因为那个能给他收尸的人很有可能就倒在他的不远处。

这样也好,黄泉路上不孤单,阴曹地府有个伴。

江筱米一家,穿越到这大盛国,短短五个月,看似繁荣昌盛的大盛国,乱了。

流民军一股股地出现,最后相遇,汇集,壮大,已经小成气候了。

就在这种要动摇国本的时候——

皇宫里的皇帝,病了。

皇都本就是偏北方,冬天的时候一直都是大雪纷飞,就没有低过零下15c,寒潮就是从这南下的。

所以,这边的温度比罗水县那边至少低了10c。

最冷的时候,最低温度甚至跌破了零下五十摄氏度。

但也是因为这里的冬天经年寒冷,靠近京城,甚至京城往北的百姓,冻死的人并不多。

年老的皇帝,终究没有那么强的抵抗力,能躲过这一劫,缠绵病榻已经有半月之久,精神也是越来越不济了,每天昏昏沉沉的,除了喝药就是睡觉,偶尔吃点东西,但大部分清醒的时间还是花在了诛各位太医九族的事情上。

太医院的太医被他杀得差不多了,杀到齐王和太子都不敢让他再杀了——

万一太医杀没了,他们有个头晕头疼的,找谁给看啊!

不顺气的皇帝被这两个不孝子气着了,顿时吐了血。

齐王和太子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担心,而是又激动又兴奋。

但他们又不敢表露出来,甚至不敢让对方看穿他的心思,只能天天往皇帝的寝宫里跑,美其名曰——伺疾。

他们忙着讨父皇的欢心,期待着他在最后一刻在传位诏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所以,那些流民他们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只是各自点了一个将军去镇压,同时下了一个命令——格杀勿论。

毕竟在他们看来,流民军,都是不成气候的东西,以他大盛的兵力,镇压肯定是会成功的,他们既然敢反,那就用他们的贱命来赔罪。

平民的命在这些皇亲国戚的眼里,居然连屁都算不上。

他们从来不会反省自己,只会责怪百姓怎么就不能继续忍耐,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事。

大盛死了更多的人,死在他们纳税供养的权贵手里。

他们手起刀落,收割人命的时候丝毫不手软,看着手持木棍或者手无寸铁的流民是那么轻易被刀剑杀死时,那眼神是那么的蔑视厌恶,已经……不可一世。

仿佛再说,就这——

就这水平,就这实力,也敢造反?

也配造反?

呵,不知死活。

外面的惨烈,偏安一隅的罗水县百姓并不知晓,他们兢兢业业地砍柴,烧炭,烧砖,争取在冬天结束之后,给自己家建上一座红砖瓦房。

而江义沛和蒋素英听从了江筱米的建议,要回江家村休几天假,远离工作的纷纷扰扰。

“带上我吧,求你——”江修白可怜兮兮地拉着蒋素英的手:“我感觉我喝了这么久药,已经好了不少了,不信,你问我娘,我昨晚只吃了两碗饭。”

蒋素英扶额:“什么时候病情是靠饭量来衡量的了?”

“我不管,我也要回,我这身体坐两个小时马车怎么了!能咋地?!你们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难道就不担心我突然发病了?抢救不及时,是会死的!”

江修白见求人行不通,直接变成了赖皮滚刀肉,抱着手臂坐在门槛上:“要想过去,就从我尸体上跨过去吧!”

江筱米:“………”

“真是服了你这个老六!一开始也没说不带你,是你自己说腰痛来着!想回就回嘛!整这死出,跟做戏似的,起来,挡我路了!”

江修白瘪瘪嘴,把他的大屁股挪了挪让江筱米搬东西出去,然后就对上了他娘那略显愤怒的眼神。

“好好说话,一天天的,少给我说什么死不死的!”

刘氏很想拍一巴掌这孩子,一天到晚这张嘴就没个把门的,什么都敢胡咧咧,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好的不灵坏的灵吗!

呸!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她刚刚也是胡咧咧的,请保佑我家小白长命百岁!

在心里跟菩萨告完罪,刘氏又跟蒋素英说道:“大嫂,您就带他回吧,小白说得也在理,大家在一起,有个好照应。”

“真的没说不带他!”蒋素英真的是要冤死了,最后也懒得解释,无奈极了:“回回回,都一起回!”

刘氏当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回的,江义达帮着江义沛处理公事,空闲的时间不多,平日里都是她来照顾江修白。

“啊呀!”江修白突然一拍手,他突然之间想起了自己遗忘了许久的小伙伴:“鸡!我的鸡啊啊啊啊啊!!”

“什么鸡??”江筱米眨眨眼,她一时间也没想起来江家院子里那一偏院的鸡。

“我的白羽肉鸡啊!”江修白两眼无神,无言望天:“也不知道现在它们怎么样了,还有没有活着,要是活着,现在都要出栏了,回去,现在就回,我要回去看我的鸡啊啊啊啊啊啊啊!!”

说好的养鸡大业难道要就此夭折了?

江修白难过得心脏都突突了。

肉鸡四十五天出栏,他满打满算也就伺候了五天,然后就去他外婆家了,然后就到镇上了,然后就到县里了,再然后上山了,等下山他人都快嘎了,最后就是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有想起他那一院的鸡。

一开始还说让他全权负责那一院子,谁的手也不经咧,里正爷应该没有那么憨,应该会派人去照顾他的鸡……吧?

江修白一想到这,是一秒都不想待了,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