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胸腔年轻时受过枪击，弹片当时没有全部取出，有残留在体内的细小弹片随着血液流动，渐渐移往心脏。
这个很小的阴影，就是那个弹片。”
“那怎么办医生！现在手术取出来不行么？”李丽娟急得紧攥羽绒服下摆，眉心纹拧在一起。
医院的心血管内科主任大夫同样面色严肃。
患者家属眼神中带泪的期待让人不忍直接否定，主任凑近片子，又研究了很久。
最终还是摇摇头：“本来弹片的位置就刁钻，手术成功几率几乎为零，现在加上这一摔……位置更危险，别说手术，按照现在的弹片移动速度，到时很可能连抢救都来不及。”
“因为王浩是退伍军人，我才跟你们把话讲得这样明白。明天多学科会诊，但估计结果跟我分析得差不太多，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
魏晴跟李丽娟从主任办公室出来，两人谁都不说话，一个哭，一个内疚。
婚期在即，发生这样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
王浩说，不会连累李丽娟，若是没法手术，就取消婚礼，彩礼什么的不用归还，让她再找个好人家。
“魏晴，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我真的能抛下他不管么，但是……”
欲言又止后的话，魏晴知道她要说什么。
李丽娟已经哭肿了双眼，略黑红的皮肤上，干燥发皴，咸苦的眼泪流过，蛰得生疼。
魏晴不忍看她，撇开眼：“我想办法，我去想办法，医药费你不要担心，我会全部承担。”
她走后，李丽娟回到病房，即使洗了把脸，也洗不掉满眼忧愁。
男人虚弱的声音传来，“别担心，人各有命。往好的地方想想，或许这是上天在帮你，帮你避开我，因为你后头能遇到更好的男人呢。”
王浩笑呵呵扯过李丽娟的手，摸着她手心的茧子，“到时候你就不用这么累，可以享清福呢。”
李丽娟气急拍他一下：“瞎说什么！”
又想起魏晴临走时说那句：医药费你不要担心，我会全部承担。
酸唧唧道：“你以为我是魏晴啊，长那么漂亮，身子又软，天生一副媚骨子！大款可不喜欢我这种糙女人！哎，她如今也算熬出头了，这么贵的医药费，说给你出就给你出。你们关系可真不一般……”
王浩短暂沉默，原本想对李丽娟说，别让人家出医药费，我自己有退伍军人的医疗补助，报销完勉强可以承担。
可是，话到嘴边又搁下了。
若是本来无家无口的，他不在意这十几万，钱没了可以再赚。
可是如今他要成家，有了牵挂有了家庭，这十几万可是一笔不少的积蓄。
王浩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脸皮发烫，但同时也明白过来，不知不觉中，每个人都有了新的考量。
李丽娟用余光去试探他的反应。
王浩眼皮眨了两下，叹口气解释：“不是什么关系不一般。当年，我是为魏晴他男人挡枪，才受伤的，所以她才愧疚。”
李丽娟睁大眼，这事王浩可从没提过。
甚至当初她第一次见王浩胸口这疤，问他时，他也只是敷衍过去。
“真是上辈子欠他们一家的，这辈子来索命嘛！”李丽娟扔了手里的湿毛巾，埋怨着啜泣起来。
次日，多学科会诊的结果依旧是建议保守治疗。
“不确定弹片何时会攻入要害，可能一个月，可能一年，也可能十年。但若是非要手术，我们认为，成功的几率几乎为零。”
也就是说，王浩不会活着出手术室。
李丽娟掩面哭个不停，噗通跪在会诊办公室，“你们再想想办法，求求你们，再想想办法。”
“弹片位置太过刁钻，手术钳要想到达那个位置，得剖开心室进入左心系统，就算勉强找到弹片，取出后的缝合……也是大问题。”
“下个月，我们就要结婚了。你们现在告诉我，他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死去！你们让我怎么办！我还要不要活了！”
李丽娟扯着嗓子吼，“难道让我一结婚就守寡么！”
医生们见惯了这种场面，默不作声地同情。
会诊办公室里，钟声催命般滴答滴答地响。
沉默时，一道没有起伏的柔声，犹豫着打乱安静：“主任，我想问一下，如果这个手术由李政勋来做，成功的几率会不会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