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海棠没再看她,整个身体靠在椅背里,微微阖上眼,胸口起伏的弧度并不明显。
宋未雨看着他疏朗却苍白的侧脸,心下猛地塌陷,朝络腮胡伸出手:“拉我上去!”
络腮胡一把给她提上去,朝驾驶位大吼,“老板晕过去了,快走。”
直升机在轰鸣声中起飞,陈放落在卷起的尘烟里,看着飞机远去,他收回视线清理战场,像往常一样。
宋未雨眼里一包泪,紧紧盯着傅海棠的胸口,但似乎每一次起伏都比上一次浅。
她握着男人的手,眼泪滴在他冷白的皮肤上。
“傅海棠,那么危险为什么还要冲过来?你明明可以不出现的。你不是不喜欢我么,你不是不在乎我么?那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
男人已经失去意识,给不了她回答。
络腮胡倒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告诉她,老板把所有人手都安排去保护她了。
但老板不准他过问私事,还是算了。
医院到了,他们落在顶楼的机坪,急救人员早等在此处。
一下飞机,傅海棠就被转移到病床,推进手术室。
整个过程宋未雨插不上手,她被挤在一旁,只能看见众人围着傅海棠急救,偶尔瞥到他带血的衬衣一角。
手术室外,突然就冷清下来。
宋未雨站在漫长幽暗的走廊,盯着手术室的门僵在那里。
她记忆中的傅海棠跟别人眼里的是不一样的,别人说他阴险善谋,说他强势狠厉,说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在她面前,傅海棠大多时间温润儒雅,有时还幼稚巴巴的。会黏着她撒娇,闲着没事会抓着她的手指头玩,会压低嗓音哄她,还会给她涂指甲油。
现在……
他生死未卜地躺在手术台上。
这是宋未雨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傅海棠不是无坚不摧的,他也是会倒下,也是会离她而去的。
她曾经想过很多次,如果陈放不在了,她会怎么样?
可以想象得到,她会哭得很惨直至晕厥,会生不如死,余生会活在对他的思念和悼亡里。然后去加倍折磨傅海棠,一边被他更精心地呵护,一边亲手把刀子插在他身上,用伤害傅海棠来缓解她内心对失去陈放的痛楚。
她肯定会这样。
她总是这样。
心安理得坐在他怀里,然后往他心口捅刀子。
但,她从未想过,如果傅海棠死了,她会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此刻……死神的镰刀就在头顶高悬,如钟摆在她跟手术室之间荡来荡去,她仿佛被催眠般去想这个问题。
然而脑袋里是空白的。
她的意识和思维到傅海棠死亡,就结束了。
没有后面,她想像不到以后了。
宋未雨指尖颤了颤,茫然地回过神,原来,她早就把自己看成傅海棠身体的一部分。
傅海棠死了,她就找不到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不是非死不可,是活着也没有必要。
宋未雨无奈地对着空气苦笑一声,红着眼喃喃自语:“傅海棠你满意了吧?你亲手把我养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离不开你了,你目的达到了…”
络腮胡抓住进出的医护,低声问了几句,长舒一口气。
宋未雨跟长在原地一样,盯着手术室大门当望夫石,没看见络腮胡稍稍放松的眼神。
没一会儿,人被推出来了。
宋未雨忙扑上去,“他怎么样,活着么?”
被护士一把挡开,黑人护士表情严肃,眉毛皱得极深吩咐:“子弹虽然取出来了,但是位置太深。病人现在还没有度过危险期!随时可能出现意外,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宋未雨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很深?子弹打到哪了?什么叫随时可能出现意外?”
黑人护士想了想,扭扭脑袋:“肾…几乎穿透了,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她想走,宋未雨一把抓住她,急得眼泪扑簌簌掉:“人不是有两个肾?把穿透这个摘掉不就好了?”
黑人护士一愣,扯开她的手扔下句:“已经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