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海棠永远都无法忘记,当年她在路灯下为陈放跳过舞,那时深夜,街上没有行人,那盏孤独的路灯好似为她专门投射下暖黄色的光圈。
像一个天然舞台。
她也只有一个观众。
彼时她刚哭完从傅宅跑出来,眼还红着,在光圈中颠起脚舒展手臂时,她嘴角的笑却被照耀得无比美好。
她很久没跳舞了,动作却丝毫不生硬。
陈放一身黑西装,就站在光圈舞台外一眼不眨地看她,然后抿唇笑,笑得很淡但很温柔,那眼神柔情似水,完全没有一丝冷厉。
傅海棠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当初看到这一幕的心情。
他本想等着这一舞毕,上前去找她,好好跟她解释说等他接管傅氏以后,她就不用再看傅氏这一大家子的脸色了,快了,他的努力快成功了。
可是她跳完,却向陈放伸出手,笑着把他也拉到光圈中。
那一刻,柔黄色的灯光铺在两人身上,好像救赎了这一对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他眼睁睁看着陈放低头吻了她的唇角,那个吻很怯懦,甚至不敢触碰她的唇瓣。
路灯下的宋未雨很美,美到发怔都像一幅油画,她看着陈放,足足呆了十几秒。这十几秒的时间,陈放低着头一直隐忍又克制地跟她对视。
那种感觉就是,傅海棠像个观众,任何人包括天空中的月光都介入不到他们两人之间。
在他打算上去质问陈放怎么敢吻她时,宋未雨颠起脚,无所顾忌地回应了他的吻。
他那时站在转角处的阴影里,苟且躲着,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爱上别的人。
傅海棠的勇气瞬间就被深沉的夜幕击得粉碎,他不敢踏出去,那一刻他想的不是出去戳穿两人的私情。
竟是,如果被她发现自己知道了,她是不是会彻底摊牌,然后离开。
也是在发觉自己可能失去她的这一刻,傅海棠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爱她。
那那个潮湿阴影里,他从未这么撕心裂肺,从未这么挫败颓废,他一夜之间就从那个高高在上的傅总,变成小心翼翼维持‘所谓爱情’的拾荒者。
此刻,傅海棠想,那四年她失忆了却牢牢记得‘傅海棠’这三个字,到底能说明什么呢?
死之前他在病床上生艰难续命那几个月,他以为那代表她心里爱他。
可现在……他带着记忆重生,那些苦难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再次反扑向他。
身体完好无损了,灵魂却破烂不堪。
他能时时刻刻感受到那些不存在的疼痛,这些痛埋伏在他身体里每一处,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给他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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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夫人带着任务往食堂走,她觉得但凡宋未雨不傻,就不会选择离开傅海棠。
但是,她是希望宋未雨自觉离开她儿子的,因为宋未雨身上除了漂亮,一无是处。
食堂里,宋未雨又打了两个青菜,跟魏晴一起吃午饭。
魏晴看出她情绪有些低落,:“栖栖,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男生?”
宋未雨摇摇头:“没有,妈您别担心我,我都会处理好的。”
“骗我,我能看出来你喜欢他,因为你刚才看他时的眼睛里有亮光。”
宋未雨笑笑,咬着甜腻腻的糖醋排骨,好像甜到心里去:“妈,他很好,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我不止喜欢他,我爱他更甚于爱我自己。”
听完,魏晴眼底眉梢都是担忧,“可我们家跟他家,差距太大,你爱他肯定会受苦的。”
“妈,不出意外过一阵我就能到国外深造,等我在芭蕾界跳出名堂那天,我就能平等地站在他身边。”
那个时候,他不用为了这段爱情再跟傅家人起冲突。
她也不需要因为攀附他,而处处容忍别人的挤兑侮辱。
“我只需要三年,三年后,我一定能站在世界最高舞台,为他跳一支舞。”
魏晴看着女儿那双本无忧无虑的眼睛,不知何时它们变得看不透,变得忧虑又深情。
是因为那个男生?
魏晴还想再仔细问问时,傅夫人到了,她挑剔地看了看宋未雨身边的凳子,拿出手帕擦了擦才坐下。
“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