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似乎带着深深的疲惫。
苏谨推门而入,目光在屋内轻轻扫过。
朱元璋斜倚在当间的椅子上,眉宇间带着疲惫,不知是不是舟车劳顿所致。
“臣苏谨,拜见陛下。”
“起来吧”,老朱满意的看着苏谨:“几个月不见,你这小皮猴子倒是有了几分官样子了。”
苏谨嘿嘿一笑:“哪里哪里,客气客气,陛下谬赞。”
但老朱随即冷哼一声:“可这几个月,弹劾你的奏疏,都快把咱的龙案摞满了!”
苏谨撇撇嘴:“陛下,那群言官就是些扯闲话的妇人,每天闲的蛋疼胡说八道的,您甭搭理他们。”
“苏谨!这是君前奏对,注意你的言辞!”
苏谨斜睨过去,才想起来这屋里还有个皇孙朱允炆。
哦,那边还站着个朱允熥,正笑着不停冲自己眨眼睛呢。
可惜,少了个朱灵萱。
苏谨暗暗腹诽:“陛下可真够小气的,既然出门了,为啥不把江都也带上?”
虽然苏谨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老朱也不生气,他扔给苏谨一封奏疏:
“除了那些言官,江夏侯对你也颇有怨言啊。”
江夏侯就是永宁卫镇守周德兴,苏谨纳闷自己来泉州也没招惹他父子俩啊,他俩跟着凑什么热闹?
拿起奏疏一看才明白,原来老周这是弹劾自己管辖不力,导致流民冲击官仓、抢劫王家邬堡呢。
苏谨有些纳闷,就算自己管辖不力,又关他周德兴屁事?
可看到后面苏谨这才明白,周德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为防流民暴乱及抵御倭寇侵袭,臣请将泉州及辖下惠安、南安、晋江等地划归永宁卫管辖...”
苏谨不屑一笑:“这江夏侯的胃口倒不小啊,泉州府都交给他管?他咋不上天呢?”
“苏谨!看看你才来泉州多久?就搞得整个泉州天怒人怨?”
朱允炆忽然发难:“看看你的所作所为,不止是朝野上下,连江夏侯都看不下去!”
他转身面向朱元璋:“阿爷,孙儿觉得不如就依江夏侯所请,暂时将泉州交由他一并管理,等下一任知府上任后,再行商榷归还事宜。”
“不可!”
苏谨瞪了朱允炆一眼,心说你这是收了老周多少好处啊?这么帮他说话?
朱元璋没理会朱允炆,看了朱允熥一眼:“熥儿,你怎么看?”
朱允熥想了想:“阿爷,虽然整个福建的倭寇、水患都很严重,但若是泉州地方政务全部交由江夏侯,孙儿担心其权利太大,尾大不掉,积重难返。”
“阿爷,就算泉州政务不能交给江夏侯,但苏谨放任流民冲衙总是事实,不能不罚啊!否则...”
老朱不置可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和熥儿先下去吧。”
“阿爷!”
“咱说,下去。”
看到老朱隐隐似乎动了怒,朱允炆才不甘心的应了声是。
经过苏谨身边的时候,狠狠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才转身出门。
而朱允熥则是笑眯眯的指了指外面,意思是我在外面等你。
苏谨见状笑了笑,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等他们出去之后,苏谨本以为老朱会说怎么处理他的问题。
谁知老朱忽然一扫颓态,三步并做两步,快步走到苏谨身边,双手狠狠压在他的肩膀上:
“你那炸药包是怎么回事!好啊你个苏谨,这么厉害的物件,竟然敢瞒着咱!”
苏谨恍然一惊,这才想起朱允熞无意间将他‘卖’了的事。
不过他早有应对之策,苦笑道:“陛下,您手劲太大了,臣的肩膀快被您的龙手捏断了,要不您先松松手?”
“哼!”
老朱缩回手,旋即拽着他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说!”
苏谨苦笑:“陛下,这炸药包确实早在研究中,但是其药能一直很不稳定,容易误伤自己人,所以臣才一直不敢拿出来。”
“那你就敢让熞儿拿去玩?”
老朱斜睨着他,一点也不信苏谨的鬼话。
“陛下,臣冤枉啊!”
苏谨大声喊冤:“臣怎么敢让四殿下玩这个?那可是四殿下自己跑到库房里偷出来的!”
“您可不知道,臣为了防备他有多辛苦,臣的那些家丁每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防火防盗防殿下!”
老朱忍俊不禁:“咱不信,熞儿有那么厉害?”
苏谨不敢说马三教朱允熞功夫的事,看老朱被转移了注意力,赶紧说道:
“陛下,臣真的不是不愿上交炸药包,实在是此物太过危险,在不能稳定药性和量产之前,不敢拿出来。”
苏谨说的话,老朱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信:“咱就问你一句话,这玩意现在能不能用?”
苏谨苦笑:“用还是能用的,就是...”
“好了,你不必说了”,老朱打断他的话:“咱这次带了匠作监的匠工来,配方、使用方法、还有禁忌,下去之后你给他交代清楚。”
苏谨无奈:“臣遵旨。”
昨晚看到老朱风尘仆仆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苏谨就知道炸药包的事瞒不住了。
对于老朱强取豪夺的行为,苏谨一点都不意外。
不抢,那还是老朱吗?
“记住,此事你必须保密”,老朱神色严肃的盯着他:
“此物涉及将来漠北之战,从今儿开始,炸药包不许你再轻易使用,明白吗?”
“那臣有生命之危时也不能用?”
“你有个屁的生命之危?”
老朱不屑的吐槽一句,忽然看到苏谨似笑非笑看着他,才想起这小子前几日才被刺过。
“嗯...若是真有危机,保命还是可以用的。”
“谢陛下隆恩!”
老朱忽然眼皮子有些跳,总觉得这小子没安好心。
生怕老朱继续说这事,苏谨急忙转移话题:“陛下,您真准备将泉州交予江夏侯管理?”
他故意不说永宁卫,而是说江夏侯,就是要提起老朱的忌惮。
果然老朱哼了一声:“交给他?咱还没老糊涂呢!”
“那...”
老朱深深看了一眼苏谨:“小子,你可知周德兴一心要拿下泉州的辖理权,究竟为何?”
苏谨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走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