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疯了!!!”
不知是被章小岭的疯狂想法吓到,还是因为气不过章小岭的执拗,姜俭文恨恨一跺脚,大声骂道:“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出手咱们三个谁都跑不了!你要能杀了呼璨硕或者莫盛粱还好,但你能杀的了吗?!”
趴在地上的章小岭沉默不语。
“好,你不说话是吧?”
姜俭文明显情绪已经失控,然而章小岭依旧熟视无睹。
“行……行!”
见章小岭依旧要自寻死路,姜俭文既恐慌又失望,不停颔首的同时脚步不停后退,大声威胁:“那我和老达就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你就为了你自己的爱国理想,自己去死吧!”
这番话很过分,以至于让章小岭心头猛地一抽。但他依旧没有反驳,他不能要求每一个人都秉持着和自己一样的理念,即便是这个人是他最好的朋友。
可他也确实不想离开,他觉得自己作为荧东大学的准学生,应该拥有这种担当与勇气,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身后没有再传来叫骂声,章小岭以为姜俭文已经离开了。于是睁开了酸涩的双眼,用又红又皴的小手端着铁皮连弩,全神贯注紧紧盯着正在与一团黑雾战斗的张桦谌,眼里隐隐充斥着一丝崇拜。
能够见到攻占东京的战斗英雄,这已经让章小岭心潮澎湃,而能近距离观察到这位战斗英雄的英勇身姿,更是让章小岭激动地难以自已,完全不想错过一个细节,恨不得把张桦谌的每一个动作刻在脑海里。
“小岭。”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慢而缓的脚步声,突然拖拖沓沓移动到身后。正在仔细观察张桦谌一举一动的章小岭眨了眨眼,诧异侧头,结果不等有所动作,一个浑身打颤的瘦小人影,便扑了过来。
“算我求求你……”
后背猛地一沉,姜俭文紧紧抱住章小岭,声音哽咽,仿佛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恐慌与担忧在此刻同时迸发,让他说不出一句完整话:“别……别拿自己的、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和我、和我一起走,离开这,离开这座狗屎县城,咱们一起回荧东,好不好?”
章小岭微懵,转过身想要扒开姜俭文,结果姜俭文像是个树懒又扑了上来,这回直接扑在了他怀里。章小岭眼神逐渐变得无奈,放下连弩,轻拍姜俭文后背,低声劝慰:“如果我没记错,你生日应该比我还大吧?哭哭啼啼的算什么,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会犯傻的人吗,没把握的事我不会做,你放心吧,我也是从马斯克大厦活着走出来的人,见过超凡者的实力,知道这把连弩根本对付不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那……那你还……”哭红了眼的姜俭文终于舍得松开章小岭,擦了擦眼泪,自觉狼狈的他低下头,嗫喏问,“还留在这等死?”
章小岭微微一笑,拍拍姜俭文肩膀,耐心解释道:“杀不了人,不代表我帮不了张局长。”
“什、什么意思?”
“不要忘了,我也是超凡者。”章小岭说着伸出手,一捧人头大小的青绿色骤然升腾,顿时惊得姜俭文一个踉跄,差点坐在地上。
姜俭文失声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指着章小岭手中的青绿光芒,磕磕巴巴的问:“怎么、怎么变这么大了?而且……居然有热量,像是团火!”
“我也不知道。”
章小岭摇了摇头,手掌合拢,青绿光芒随之消散。
“自从来到这座县城,我体内的超凡力量就在疯狂增长。”
章小岭攥紧拳头,语气凝重:“尤其是今天晚上,增长尤其明显,并且与我融合的愈来愈深,我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凭意志调动这些青绿色能量,让他们在全身各个部位游动。”
顿了顿,章小岭嘴角上扬,比较兴奋地说道:“我也就是在控制这些能量在全身游动的时候,发现这些青绿色能量可以有效增强感官,比如游动到了眼睛,视力就会大大增加,并且还能显着提升反应能力,这也是为什么,我刚才敢对你夸下海口。”
姜俭文微微失神,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章小岭的底气是什么。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想让章小岭冒险。
因为在他的潜意识中,与张桦谌、莫盛粱这些大人物相比。
他们只是三个孩子。
“如果你真的害怕,你和老达其实完全可以找片空地躲起来。”
看到姜俭文的失神模样,章小岭便立刻明白他在想什么。轻叹口气,章小岭有理有据的分析、劝说道:“刚才我用青绿能量增强了听力,大概听到了一些张局长与莫盛粱的对话,基本可以确定超凡者在现阶段不敢违背以太条例,所以你和老达作为普通人,只要躲在市中心的居民小区,莫盛粱就不敢动你们。”
“那你呢?”姜俭文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不和我们走吗?”
“我是……超凡者。”章小岭脸色既苦涩又有一些骄傲,“就算躲起来,莫盛粱也有理由进行无下限追杀,毕竟是我主动设计杀了影子。”
“怎么会是你杀了影子?”姜俭文立刻抬起头高声反驳,“明明是咱们三个……”
“俭文!”章小岭神色一沉,拍了拍身上的挎包,严肃提醒,“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了?想想你的父母,也替老达想想他的父母!”
姜俭文一噎,将未说完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见姜俭文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章小岭欣慰地点了点头,走上前,神色感慨又落寞,低下头,轻声道:“说起回荧东,呵……其实我并不怎么想回去,因为自从到了荧东,我就一直很孤独,也只有和你、和老达在一起的时候才舒服些,但到了晚上该孤独依旧会孤独,尤其这两年,我爸他经常夜不归宿,即便是研究所放假也不回来,我就更孤独了。”
姜俭文心头骤然一紧。
“小……小岭。”姜俭文嗓音艰涩,一把拽住章小岭的肩膀,急切地问道,“你不会是单纯想借此机会寻死吧?”
章小岭一愣。
他其实没有这个念头。
但是当姜俭文这句话说出口。
章小岭回忆了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似乎……确实是有这种倾向呢。
章小岭突然释然地自嘲一笑。
一直以来,从到了荧东,与妈妈分别,他的心情就是压抑的。
以前还能靠在外星球的新鲜感,以及朋友的陪伴,一次次冒险,强行支撑、掩盖。
但是到了现在,父亲的忽视与冷漠,荧东平静如死水的军事化学习生活,这些让他愈发压抑的事与物时刻刺激着他的神经,使积年累月压在心底的孤独感被无限放大,到了根本无法忽视的地步,就像是这座县城的“混凝土森林”被放在了放大镜下,让所有人都再无法忽视这一栋又一栋的烂尾楼,章小岭也再无法逃避内心这股宛如深渊般的极致孤独。
和吸烟、酗酒、熬夜一样,孤独一样对寿命有着杀伤力,很多抑郁症的病因之一就是孤独。章小岭一样如此,孤独感成为了他生活的底色,这极大激发了他体内的毁灭因子,想要打破现状的欲望化作了积蓄在心中的自毁欲,突然获得超凡力量则进一步加强了这种欲望,因为这使得章小岭有意识、无意识的种种设想,都拥有了被化作现实的可能性。
而当章小岭来到这座小城,一次又一次的袭击不断刺激本就敏感的神经,他内心的疯狂——也就是自毁欲望,便更加膨胀,时刻想要做点什么好以打破这令人厌恶的一潭死水,像是一只野兽即将冲破了腐朽不堪的铁笼,蠢蠢欲动。
所以……自己真的像俭文说的一样,并非为了什么国家,为了什么理念,只是想寻死么?
章小岭眉眼低垂,被月光直射的铁弩在一片黑暗中很是刺眼。
嗯,不知道,我大抵是想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