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达田在村里搜罗了四条小船和两条木筏,将程县令和谢文元以及他们的随从,送到密溪河河对面,又把陈友山一众证人送过河。
末了陈达广却言说,不适合太多了同时出现在大王庄,免得引起了其他村民的误会,使事情变得复杂化。
于是,他便提议他与陈达田留下,在河边等着县令大人的号令,接回自己的族人。
程似道觉得陈达广的考虑甚为周到,便认同了下来。
谢秀儿红着眼睛在河边看着程县令等一众人离去。
待众人走远了,陈达广看向身边的谢秀儿,“谢氏,你来这主意是谁出的?”
陈达广很是疑惑,这妇人何时这么聪明了,知道趁着县令大人还在冲突的现场时来此哭诉。
“小叔,我……就是……觉得泉儿他命太苦了。一个月前,好不容易将他从水害中救活,这才过了多久呀,又让他受这么一次苦。”
谢秀儿低着头说道。
“哼哼……这次事儿过后,受苦的人可就是他王家的人了,你先回去照顾泉儿吧。他遭的罪不会白受。”
说完,他目光深邃的看向大王庄方向。
谢秀儿闻言,点头答应,随后转身向村里走去,离开陈达广二视线后,她心下窃喜,看来县尊老爷是相信了儿子被王斯年绑了沉塘的事情。既然如此,自己也没什么好忧心了。
申时时分,程似道便和谢文元一众人等,返回了沙洲村。
一同二十余人,这次却是乘坐了大王庄村安排的小船渡的河。
原本,程似道计划将王斯年惩戒一番之后,便直接回县城,临了想起来,那养了鱼儿的稻田如何高产,且高产的具体事宜,他都还未弄的明白,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却还真不小。另外,还有水车之事,他也要询问陈友水,看看能否将水车建造推广至其他村庄,如此还能增加河道附近不少的水浇地,于是,将王斯年的惩戒事宜处置完后,他便又折返回了沙洲村。
陈达田与陈达广当然是呆在河边等着众人归来,此时见县令大人去而复返,心中猜测县令大人应该还有其他事情没有办完,因而返回沙洲村,但却不知是否和村中引水水车相关。
正巧县令大人离开沙洲村的时候,陈友河来寻他们与他们说了一些事情。
这个时候,见县令大人返回,心里知道陈友河与他们说的减免徭役名额的事情,差不多会有眉目了。
程似道下了船,也不讲究那么多的虚礼。直接让人去请陈友河前往梅子窝的稻田现场还有诸多疑问要他解答。
“行了行了,大伙都先回去吧,这一整可耽误好半天功夫了,地里的庄稼该收的要去收,当心夜里有雨落下,糟蹋了庄稼。”
刚刚安排妥帖,陈达隆便招呼村民先回去。随行的村民也知道,这个时候已经不再适合跟着县尊老爷再去梅子窝看热闹。于是,纷纷向陈达田和陈达广辞别。
他们今天可是乐开了花,先是每人都至少得了陈石头允诺的一两银子,后来又跟着县尊老爷去大王庄村显摆了一遭,且还在大王庄王老财家吃了一顿干饭。
这种日子可不常有,再说那陈石头承诺的银子,他们自是不担心缺失了的。
陈友河家在梅沙圩开了一家那么旺的食品铺子,这银子就算他陈石头不给,到时候去圩里让谢氏给他们弄个几斤五香肉做补偿,想来比一两银子要实惠多了。
不过,谢秀儿可压根没想过,赖了他们这些出力帮儿子收拾了坏人的人的银子。
这会儿她刚刚准备好部分铜钱,将散装的铜钱串成一十串一罐,每串一百文,另外她还准备了部分碎银子,就看乡亲们是要银子还是要铜钱了。
谢秀儿低头看着一堆银子,铜钱从手里支出去,若是以往她一定是会心痛,会舍不得。可今日这个钱,她却觉得花的很值得。
正看着屋里的银钱发呆之际,陈友山急急忙忙跑来家里找丈夫陈友河。
“弟妹,友河没在家呢?”敲开院门,陈友山问:“他这会上哪去了?”
谢秀儿见陈友山脸上露出喜色,心中猜想,“那王七爷今日受了不小的责罚。”
“友河在晒谷场翻锤黄豆荚呢?友山呀,你们可算回来了。那事儿怎么样了?”
“呵,那事儿办得不错,县令大人革除了王斯年的功名,且三年之内不得再考科举,另外还责令他十年之内不得踏入沙洲村地界。”
陈友山兴奋的说道。
这个结果,却也是在谢秀儿和陈新泉的预料之中。
陈友山说完,便兴奋的笑起来,“还得是石头脑子好使。先不说这个了,县令程大人让友河去梅子窝呢,说是还有种田的活儿要请教他,我得赶紧去找友河。”
说完,也不等谢秀儿回话,转身疯也似的向晒谷场奔去。
谢秀儿大声说道,“完事了,记得来家里拿钱,石头答应你们的数,我都认!”
“诶,好嘞,知道了。”
陈友山话音远去。
门内,柳韵看着干娘,心里为她的开明感到高兴:“有这么疼爱孩子的母亲,泉弟何其幸福。”
“娘,友山伯伯走了吗吗?他说啥了?”
柳韵身后,陈新泉瓮声瓮气的问道,他的脸颊肿的比刚回屋的时候还严重,可是,他就是不让父母和韵儿姐姐给他抹伤药,还说的理直气壮:“留着这副惨样,才好去换更多的好处。”
柳韵倒是听明白了泉弟的话外之音,谢秀儿和陈友河却直骂儿子傻缺,口中还念叨:“这孩子莫不是,脑子被打坏了吧!”
院门口,听到儿子说话的声音,谢秀儿回过身来问道:“这个结果达到你的预期了吧?”
陈新泉懵懵的,他的确没听到陈友山说话的细节,只听到陈友山说要寻了爹爹去梅子窝面见县尊老爷。
“甚预期?”陈新泉问。
“王斯年那斯,被县尊大人革除了功名,还责令三年之内不得再次考科举。十年之内不得踏入沙洲村。”
谢秀儿说着嘴角上扬,“老娘这回看看,还有谁敢随意欺负我儿子。有了这次教训,谁还敢不开眼来我沙洲村寻事端?”
听了娘亲的话,陈新泉却叹息一声,又摇了摇昏沉沉的头。
“泉弟,你叹什么气?哪里不舒服吗?”
柳韵见泉弟心情不佳,关心的问。
“要是谢江南在就好了,说不定能帮咱们村从大王庄村讨回一些河上的利益。”
陈新泉摇头,也不回柳韵的话,而是自言自语的说着。
“这已经是很重的惩戒了。要知道,考一次县试对于普通农家子来说得准备三四年呢?”
柳韵安慰道。
陈新泉摇头叹道:“可惜王家不是普通农家子。”
“县令大人定是与大王庄村还有别的交易。否则,对王斯年的惩戒,至少是终身不得再入县试了!”
陈新泉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但是,王奎财能再三四十年间迅速发家致富,除了他善于钻营之外,还与大王庄村出产的纺纱密切相关。
不过,陈新泉所知并不是太多,作为九岁半的孩童,他能接受到的信息太过局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