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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代秋走远后,金琨忽地想起一事,便擦去地上字迹,重新写道:“其他人可与我们同来?范大哥、薛师妹和先生他们呢?”

看着陆宁一副悲伤之情,金琨已觉这番询问实属是多余了些,他早知这些人的下落,只是始终心有不甘,是以才这般明知故问。

陆宁抹了抹泪花,说道:“先生、范大哥和薛姑娘,他们已死在了断山崖上,只咱们四人逃出生天,帮中兄弟们也都……”

说至此处,已是哽咽难言。

金琨默默点了点头,向她拱了拱手,送她回到左首洞中歇息,再回过身来,伏在肖梨雨身旁,痛哭不已。

五六日后,肖代秋总算从数百里外带回一大包药材、一包食材,以及两大坛水酒。

陆宁起先还十分不解,不知带回这水酒是何用意,可谁知金琨自见到这两坛酒后,整日介只抱着它们痛饮。

他除去心系肖梨雨的病症之外,便是抱着酒坛饮酒不辍,也少有与这二人攀谈的时候。

空闲之中,肖代秋对陆宁叹道:“发生此等大变故,你不给他喝酒,叫他如何排解心中苦闷?”

陆宁这才明白其意,见金琨仅两日便饮干了水酒,整日除去照料肖梨雨外,只面对这平静的湖面怔怔发愣。

陆宁每每从他背影上看过去,见他也始终是一副意志消沉,落寂非常之象,总觉得他背对着几处洞口,却是朝着这湖面泣不成声。

这不禁让她也每每忾然叹息,内心深处无论是欣喜欢乐,还是愁容惨淡,也始终随着金琨的心境而起伏不定。

肖代秋也好不到哪儿去,金琨朝着湖面愣神,陆宁朝着金琨愣神,而他则整日窝在山洞之中,断山崖一役的阴霾,叫他也是难以排解。

这几人便在这几处山洞中度过了半年光景,金琨的左眼已是再无可能复明,咽喉处尽管被肖代秋多番医治,也始终是无法开口说话。

倒是陆宁身上的小伤处,肖代秋只给她熬了几副汤药喝了,便已能痊愈。

在给肖梨雨医治时,出于男女之间的不便,也是将医治的法子细细教给了陆宁,再请她独自进入右首的小山洞中,单独替肖梨雨调治。

尽管肖代秋从山谷外找来大量的药材,药方也换了十余种。

但这半年下来,肖梨雨却始终是未能苏醒,便是那脉象也未曾改变半分。

这不禁让肖代秋垂泪叹道:“梨雨恐怕这辈子都醒不了啦……”

金琨听了这话,几日后忽地白了几处发丝,面上始终是愁眉泪眼,难有笑容。

从此之后,他变得更加消沉,常常奔出几百里外,买来许多美酒,一喝便是醉倒几日,难有醒时。

或是常常乘着小舟,划至小湖中央,面对这清澈见底的湖水,一坐便是一整日。

这山谷中的湖水,虽是断山崖下河水的一处分支,但流入这四面环山之处,到这山洞之前,已然便是尽头。

是以这湖水甚是平静,难有波澜,常常在月夜之中,能将月色映衬地明亮非常。

金琨便给这难得的世外桃源起了个名字,就叫做朗月谷。

忽有一日,金琨在肖陆二人脚下写道:“此处幽静非常,梨雨未醒之前,我实不愿离开。二位可自去,我能独自照料梨雨。”

金琨能有如此想法,实在是因他横遭天大的变故,此等的打击,对他便如击碎了全身一般,叫他始终一蹶不振。

弈先生和范莽本与他情同手足,他却亲眼看着他们双双陨去。

薛倚与分舵处的兄弟,平日里也与他有说有笑,交情匪浅,如今却也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他又与肖梨雨这几人,都在阎王殿上走过一遭,这些都能让他暗叹这生命的脆弱,与人生的无常。

他在这份心境之下,难有半分的生气,整日里便是暮气沉沉,不苟言笑。

他厌倦了这个污浊的世道,厌倦了这无休无止的争斗。

他宁愿留在这幽静之处,哪怕终生留在此处也不无不可,只要远避那喧嚣腌臜的尘世,远离那些污浊的人心,那可比什么都好。

陆宁得知他要留下,当即也摆手道:“我陪你留在此处,哪儿也不去。况且,梨雨姐姐姑娘家家的,我若走了,你怎能照料她?”

肖代秋更是道:“只要梨雨还活着,老夫便要想尽办法将她救醒,她若一直不醒来,我也一直不走啦!”

是日月夜,陆宁从肖梨雨身边叫走了金琨,二人行至岸边的一棵大树之下,月光透过树叶,在地上衬出点点白光。

陆宁面有愠色,忽“啪”地一声,给了他一耳光,哭道:“金大哥!我便见不得你这般颓唐沮丧,

“梨雨姐姐她虽是未醒,帮中兄弟也都去了,难道你便不想好好地活下去么?”

金琨挨了这一巴掌,也并未叫他惊讶,只因他也越来越瞧不起自己这副丧气之样,这哪儿还有一丝往日的朝气?

是以他只低着脑袋,默然无语。

陆宁抹了一把泪水,续道:“霁云盟冤你便白冤了么?你们辛辛苦苦想要医治狂阳,还有那么多病人等着你去医治,

“你难道要半途而废么?梨雨姐姐永远不醒来,你便永远这般荒废了么?”

说罢,将脑袋转了过去,她不愿再看着他的面庞,只觉得眼前的金琨,并非往日熟悉的那位金大哥。

金琨听至此处,又登上一旁的小舟,往湖中划去。

陆宁朝他背影喊道:“你从断山崖跌落下来,鲜血流了整整八日,好几人的血都叫你一个人流干了,

“你还照样坚持了下来,可你如今怎能违背自己的意志,变得这般不堪?金大哥,我可再也瞧不起你啦!”

金琨从此便一直留在了小湖中央,整整七日未归。